邪异少年凭空消失,殿内阵法也在同一时间撤去。
高蒲只觉浑身一软,跌退一步,伸手扶着殿内大柱,喘着粗气。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了,因为用不着。
做为守护赵皇的最后一道屏障,就算有危险,也轮不到他出手,藏在暗处的那些护卫高手就可以轻易解决。
但方才凭空出现的邪异少年,却给他一种井底观天的悚然感,完全的碾压,绝对的威慑。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皇上的话,那么皇上已经出事了。
高蒲一脸颓废,面如死灰,生平从未遇过如此大的挫折,堂堂的八品武夫在人家面前,与呀呀学语的稚童有何区别?
只是他心中疑惑,对方如此通天手段,为什么要找他帮忙,让皇上下旨准许二皇子返京呢?
威胁皇上的话,这件事不是更好办吗?
再者,他和二殿下又是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
五天,只有五天时间,我还是好好盘算盘算,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皇上改变主意。
这时候,躺在宝椅上的赵携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
“什么时辰了?”
高蒲连忙道:“回主子,辰时三刻。”
赵携脸色苍白,嘴角留着两撇八字胡须,一双眼睛看上去双目无神,实则比谁都看的通透,
色是真色,狠也是真狠,但其心智之高,绝无仅有。
只见他慵懒的耷拉着眼皮,坐直身子,淡淡道:
“近些时日以来,朕总觉浑身疲倦,做什么都提不起心力,你说,朕是不是病了?”
“主子千万别这么说,”高蒲连忙来到赵皇身后,将毯子披在他的肩上,“太医们也看过了,主子不过是气血不足而已,调养几日便好了。”
“皇后呢?”赵携道:“她还是窝在静心殿不肯出门吗?”
“回主子,自从二殿下被发配颍川郡之后,娘娘便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静心殿,听太医院说,娘娘最近的身体也不好,离不了塌,药石难进,而且.......”
赵携皱眉:“而且什么?”
高蒲垂首道:“太医们说,娘娘患的是心疾,时日又久,根已入骨,恐难医治。”
“呵呵.......”
“她活该.......”
赵携冷笑道:“她想死吗?没那么容易,近来各大仙府宗门的山主掌教不是都来了吗?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入宫为皇后治病。”
“老奴明白,”高蒲顿了顿,继续说道:
“主子,既然娘娘的心疾起于二殿下,是不是找个由头,让二殿下回来,也许殿下一回来,娘娘的病也就好了。”
高蒲在赵携六岁时便陪侍身侧,所以对赵携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自然也明白,皇后娘娘在自家主子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重要。
赵携与皇后楚蝶衣,是结发夫妻,可是两人之间却是恩怨交加,纠缠不休,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楚家家主自恃国丈身份,专横弄权,赵携虽然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多少有些容忍,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楚家私下竟然与赵氏皇族走的很近,这无疑触碰到了赵携的底线。
灭不了赵氏,我还灭不了你?
皇帝杀人,理由不要太多。
楚家满门抄斩。
皇后得知,尽呕出当日饭食,晕厥于地。
为了安抚皇后,赵携早朝都不去了,每日待在静心殿照护皇后。
可是这夫妻俩之间一旦有了裂痕,不是轻易就能修补好的,赵携用尽方法,都不能挽回。
时间一久,夫妻之间隔阂渐深,整整五年不见面,两人相距如此之近,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
贾绾正是因为有楚家的前车之鉴,在朝为官十分低调,虽然贵为太师,却对比自己低个一品两品的官员,仍是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没有结党营私,更与赵氏皇族刻意保持距离。
赵携听了高蒲的话,沉吟一阵,摇头道:
“胸无城府,脾气却大的要命,把他扔在颍川多待几年吃点苦头,也是好事,再者说,让他回来,贾妃那边会不高兴,如今朕还需留着贾家,待到把赵恪那几个王八蛋一并收拾掉,再让他回来不迟。”
整个大赵,唯有高蒲,可以听到赵携的真心话。
只见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偷摸的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主子一番苦心,但愿二殿下能够知道。”
“哭什么?”赵携忍不住笑道:“自古知子莫若父,什么时候听说,知父莫若子了?朕不求他能够明白,但求他将来即位,不会有朕这样的诸多难处。”
“朕倦了,回去吧.......”
说完,赵携自己裹了裹毯子,靠在宝椅上,闭上眼睛。
像一个孤家寡人.......
.......
世事难预料,最难是人心,苏御交代的事,高蒲根本就没有去做。
高蒲最是了解赵携,也最明白他的苦衷,心知二殿下暂时是不能回来的,这事关到主子对朝局的全盘掌控和谋划。
要对付以赵恪为首的宗亲派,就需要贾家和谢家的帮忙,
贾绾就算再低调,也是希望贾贵妃所生的三位殿下被立为皇储,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召回二殿下,贾家未必就肯出力了。
让主子为难,不该是他们这些奴才该做的事。
五日之期已到,
高蒲找了个由头,离开赵携身边,独自回到自己那紧挨着皇帝寝宫的偏房中,脱下蟒服,换上一套清雅布衣,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
缓缓的呷了一口,神情恬淡,
还是自己泡的茶好喝,底下那帮小的们都不行。
一道黑色人影悠然迈进门槛,在高蒲下手处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
“好奴才。”
高蒲端着茶盏,望向来人,微笑道:
“这三个字,皇上叫得,你可叫不得。”
苏御笑了笑:“高公公视死如归,佩服佩服。”
高蒲叹息一声:
“虽然不知道阁下为什么希望二殿下返回长平,但咱家还是要说清楚,二殿下回不回京,事关重大,我一个奴才,不能因为让自己活命,就让主子为难,还望前辈见谅。”
苏御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没事,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没走,大概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赵楷返京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
高蒲顿时愣道:“怎么安排的?”
这时候,只听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通报小太监疾奔进屋,面无血色带着哭腔喊道:
“老祖宗,不好了,娘娘快不行了.......”
“咔嚓”一声,高蒲浑身剧震,手中茶盏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