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明坊街西市,百宝斋。
外面的十字大街上,巨象擎烛而过,狄寻走在街头,行步如飞。
市面成片的房檐,早些游会的花灯还未下架,红色或者有关于红色,几乎遮蔽了整条宽巷上空。
路上的车子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看来过上元佳节消耗了许多精力。
平日里清闲惯了。
不是每个人天天都是战斗状态。
行至大街繁华的中段,首先看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
在寸土寸金的西市,这可了不得。
百宝斋内堂虽然只点了几盏油灯,可用的这灯油非常的考究,依旧把四下照得一片透亮,几个伙计正在无聊的擦擦阁架,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正在这时,却听屋门板“咣当”一声巨响,几个伙计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原来是黑巾蒙面的帅气狄寻,直接破门而入,腰悬无环首横刀,浑身扎腰子那股劲还没消,看这架势,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抢劫呢。
“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还请明日再来。”
扇面阁架旁,其中一位小厮反应过来,忙满脸堆笑,露出两颗大板牙,迎上前去对狄寻先施一礼,然后婉言道。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狄寻简单对着绽开职业笑容小厮上下打量一眼,便觉得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机灵劲十足,只凭这份敏锐的眼力和随机应变的胆量就能看得出来,哪怕只是粗茶淡饭养出来的褐袍子弟。
与旁边握紧抹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紧张到过于木讷呆板的几位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位少年,全都默契的低下头去装作忙手头的活。
我又不吃人,有那么可怕吗,狄寻擦擦袖口的血迹,暗自吐槽。
“奇商百宝斋的八大奇,在西市乃至泉州城都是鼎鼎有名,遂慕名而来,所以我可以先逛逛吗?”
狄寻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一抬手,不答反问道。
小厮一听脑壳一愣,一边倒是处变不惊的热情答道。
“当然可以,除了奇花,奇丹,奇兵,奇书今月封箱。”
“来者即是客,您还请便。”
小厮很会聊天,特别是分寸感,跟在狄寻屁股后面,边走边聊。
随船流经泉州来路不明的人太多,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狄寻颇有闲情逸致的溜达一圈,时不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哟,好大一朵黄泉阴阳花,可惜浓缩才是精华。”
“藏锋剑,这不是刺客第一流聂隐的子母剑嘛,为何少柄子剑。”
落后一步的小厮越听心中越惊,不禁感叹狄寻眼光毒辣,恐怕只有自家掌柜的才有如此水平。
不禁对此人的来历产生了疑问。
面前的宝物一窗接过一窗,每一个格子上都附有保护的灵阵,设计理念环环相扣,其中杀阵它微小而藏,杀伤力却极强,堪称最要害的部分。
不然偌大个百宝斋就这几个菜鸡,不被洗劫一空才有鬼了。
狄寻一一看过去,大概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海蜇须,伏魔经,东长子午真人先天笔记,丹凤炉……”狄寻仔细评头论足,如数家珍,“早就听说百宝斋聚百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莫非这店里还当真藏着个百宝盆不成。”
“客官,您说笑了,外面那些言论,都是虚名而已,“真诚服务春夏秋冬勤备置,质优价廉东南西北此处佳,”主要还是因为大家伙,几十年如一日对小店的信任和喜爱。
不过,百宝斋能有今时今日的口碑和地位,全靠的就是诚信二字,所以,同样欢迎客官日后多多支持。”
随着和狄寻逛了一圈,小厮也慢慢看出来了,眼前这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真的没有任何购买的打算。
聊着聊着口水都磨干了。
还是这般皮笑肉不笑,大有赖在这里的样子。
小厮心头琢磨了一下,婉言提醒,不想在白嫖客身上糟着心,压榨太多的休息时间。心里打着小九九,毕竟码头异人驯养的海甲巨兽的表演要开始了。
只有两张船票,送给二丫还是晴儿好呢,真是烦恼!
狄寻却是看了他一眼,置若罔闻,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来意。
拿起手边机关石,在手里摩挲了一圈,又放下,对小厮展颜一笑:“怎么没见你们掌柜的,可否叫你们掌柜出来一下,我有要事相商”。
小厮迟疑了下,朝帘子后喊了一声,突然敲了一记自己脑袋,解释道:“瞧我这记性,掌柜的现在不在斋里,先前李家托人请掌柜的,品鉴秘境之宝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
“泉州城一百年前那个秘境之宝嘛,恰似镜中月,水中花?”
狄寻不由大感兴趣,立刻不客气地打断小厮的回答。
面对这个恶客,小厮也有些无奈。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客官是随船从外地来的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一年多前,泉州城七十多里外的潼关口西北部,地龙翻身裂开了道山谷,那一天,霞光流溢,一个砍柴的樵夫误打误撞闯入其中,再出来时竟一步入了品。”
“潼关口吗?”
“对。”
“这消息十传百,百传千,三人成虎,没想到,越说越邪乎,就连秘境是散落人间的仙家之地的传闻也有。虽然可能这个说法不太靠谱,但是丝毫不影响越来越多的人前去铤而走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毕竟那潜入找到的各类宝贝,真的非常令人眼红。因此,在最初的几个月,泉州境内被各路人马搅得腥风血雨,直到秘境被四大家族彻底把控。
之后,就像客官看到的这样,时常有人请掌柜的去掌眼了。”
狄寻呵呵一笑,不免惋惜地摇了摇头,大荒少了谁一样转,时不待我啊。
想着,长毛坠入龙潭可怎么活,商队救援也给耽搁了,我出事两边就断了联系,这次估计真的是凶多吉少。
幽州啊幽州,四眼田鸡。倾家荡产买的传音玉符都被你干碎了,死长毛,你到底是给我打的什么暗谜。
这个时候,他留意了下门外,已经安静了许多。
初春的树在夜里显得很单薄,月光下露出小尖尖。狄寻扫了一眼大堂水钟,想了想便甩掉脑中的杂念。
外面剪剪轻风阵阵寒。
看这小子还算机灵,他随口一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椿。”
“哦,”狄寻缓缓打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