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所有的叶子都落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在空中伸展着裸漏的躯干。
苏侧妃终于下了决心,要离开王府,离开王爷。
虽然苏婉芙受了些风寒,不过并无大碍,只是自见景清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间的某个方向,苏侧妃也不加理会,仍旧派人打点行囊。
第二日三更,便带着苏婉芙离开了王府。
总管见苏侧妃带的行礼不多,以为侧妃娘娘只是出门去送送侄女,也没有多问,便开门放行。
临行前,苏侧妃还叮嘱总管说:“这事我已经亲自跟王爷说了,不必再向王爷汇报了。”
总管满口答应,还道:“愿娘娘早日归来。”
苏侧妃心中冷笑,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从今以后,她苏媛与这座王府再无瓜葛。
景清终究还是没有见到王妃的最后一面。
王妃走的时候,景清还在上朝。
待景清回府的时候,王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景清心知不好,急忙跑到王妃的院落。
只见进进出出的丫鬟仆妇全都换上了白色的孝服。
景清放慢速度,一步步的往前挪,只觉得脚下仿如有千斤重。
王妃平静的躺在床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妆容也十分精致。
王爷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王妃。
花妍与柳嬷嬷跪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景清简直不敢相信,昨日母亲还与自己促膝长谈,今日却阴阳历两隔。是母亲陪伴自己长大,母亲叫自己读书写字,带着小时候的景清去逛街,看杂耍,做各种有趣的游戏,生病时也是母亲在照顾自己,可是自己还未在母亲床前尽过半分孝心,甚至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母亲便溘然长逝,这让景清怎么不伤心。
景清心口发噎,喉咙如火烧一般,也如父亲一般站在母亲床前,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母亲苍白的容颜,心中苦痛,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一个时辰过去了,父子两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的盯着王妃,彷佛王妃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便会醒过来。
这可急坏了等在门外的管家。
王妃已经咽气多时,按礼应该放入棺材了。
可是王爷和世子都不发话,父子俩站在王妃床前,像两堵墙似的,管家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惊扰,只好派小丫鬟偷偷的把柳嬷嬷叫了出来。
柳嬷嬷还是哭个不停,见到管家也呜咽不止。
管家劝道:“王妃心地仁慈,即使待我们下人也是宽厚为怀,府中哪一个不感念王妃的好,王妃此去或许是被菩萨感召,去天上享福去了,还望嬷嬷节哀,让王妃金体早日入土为安才好。”
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柳嬷嬷,柳嬷嬷顿时止住哭声,问道:“灵堂可布置好了?”
管家道:“早就布置妥当了,只是······”说着朝里看着王爷和世子。
柳嬷嬷顺着管家的目光,看着呆呆站在床前的父子俩,叹息一声,对管家说道:“你且稍等,容我去劝劝。”
管家道:“有劳嬷嬷了。”
柳嬷嬷走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妃,不禁又是泪如雨下。
过了好一会儿,柳嬷嬷擦了擦眼泪,对王爷和世子说道:“今天早上,王妃跟老奴说,好久没有穿自己喜欢的那件金色衣裙了,便吩咐老奴找出来,难得见王妃兴致这么高,老奴给王妃换上,又帮王妃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王妃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说折腾了这些时候,有些累,便躺下休息一会儿,老奴去厨房端药的功夫,王妃就走了。”
柳嬷嬷说到这又开始流眼泪。
景清终于有了反应,问道:“嬷嬷,母妃还说什么了没有?”
柳嬷嬷擦着眼泪道:“王妃说还想再看一次梅花,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这句话触动了王爷心底的那根弦,梅花是王妃最爱的花,院子中的那些梅花,不仅是王爷亲手栽种,更是王爷给王妃的承诺,可是王爷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辜负了王妃,悔恨、剧痛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心头泄开,王爷彷佛承受不住,向后趔趄了一下,差点歪倒。
还好景清及时扶住父亲的胳膊。
就在景清扶住父亲的时候,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痛苦和悔恨,在这一刻,父子俩的心是相通的。
柳嬷嬷见状,又道:“王妃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爷和世子,望王爷和世子保重身体,千万别有个闪失。老奴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自幼与王妃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王妃走了,老奴知道王爷与世子十分不舍,老奴何尝不是那?可是毕竟要入土为安,还望王爷和世子节哀,早些将王妃移到灵堂,料理后事。”
尽管父子俩十分不舍,可是也知道柳嬷嬷说的是实情,况且柳嬷嬷说话的分量又与旁人不同,若是旁人,只怕早就丢出去一顿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王爷亲自抱着王妃去了灵堂。
管家见王爷抱着王妃出来,赶忙提前跑到灵堂去接应。
灵堂已在大厅摆好,棺材用的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里垫着柔软的丝绸软垫,上面还铺了几层干花瓣,有一种冷香之气。
王爷小心翼翼的把王妃放入棺材,王妃真的好像睡着了一般,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
王爷与景清跪在下守左端的蒲团上,花妍与柳嬷嬷跪在下守右端的蒲团上。
王府开始正式料理王妃的后事。
不多时,便有亲朋好友陆续来吊唁,管家知诸人悲伤,没有余力来照管其他事,心想不能因此丢了王府的颜面,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力保诸事周全。
冬天的夜晚,总是特别冷,灵堂中的火盆虽然一直烧着,可是还是阻挡不了寒气进入。
柳嬷嬷因为体力不支,哭晕在灵堂,早已被人送回房中歇息。
景清知花妍不耐寒,便吩咐小眉带花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