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晃眼间上元节的热闹已经渐渐散去,就如同长假之后要收心一样,只是神都的过年气氛还未完全的散去,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也就比平日里多了一些。
太极宫,养心殿。
马晋正在召见新任户部尚书刘晏,也许是过节的好心情还没有完全散去,马晋今天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赐座上茶,让刘晏都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连内阁参政们都没有的待遇。
而此时马晋正笑容和煦的对着刘晏侃侃而谈,好像很随意的样子,但你要是听到他嘴里说出来的章程,也许会和刘晏一样,无比的懵比,满脸的震惊和钦佩,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我怎么就听不懂的样子。
“朕现在办的四海钱庄只是先行的试点,等各种业务都开展起来了,经验积累多了,就要多分析分析,多研究研究,为更多的钱庄开设提供经验。”
“作为官办钱庄,这四海钱庄以后是要主管我大周的货币发行,并施行金融管制,干预和调控我大周的经济发展,制定并执行货币信用政策”
什么金融监管,什么干预和调控,什么货币信用,听的刘晏一脸的懵比,心中忐忑不安,自己是不是书读的太少了,怎么听不懂呢?
刘晏本以为自己看了马晋给他的,觉得已经对四海钱庄的运作有了详尽的了解和认识,但听到马晋的讲述,不由得咽了咽吐沫。
刘晏,古代少有的经济大才,对自己的理财之能自然是颇有自信,但现在却被马晋给讲得有点头脑发蒙,都有些怀疑自我了。
意外吗?懵比吗?马晋没这种想法,他也不是故意显摆,因为他说出来的东西都是他前世世界的一些常识,几乎人人都懂得。
也许是因为代差的关系吧,马晋的这些思路对刘晏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超前了,让刘晏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当然也有思路上的差异,自刘晏上任户部尚书以来的工作重点就可以看的出来,其主张以节流为主,其前几日所呈给马晋的节支奏疏,就可以看的出来。
而马晋呢,则是把开源作为财政工作的重心,当然节流也必不可少,不过却有所侧重,更多地是派人稽查朝廷和地方各项开支,作为反腐倡廉、整顿吏治的手段罢了。
比如四海钱庄的运作,刘晏所想的,不过是马晋其中的一个目标,他要达到的终极目的,就是和他前世的银行一样把纸变成钱,让其成为一个可以控制金融和资本的巨大怪兽。
好不容易等到马晋说得口干,端起香茗喝水的空当儿,刘晏连忙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觉得觉得还是难以胜任四海钱庄总管大臣一职。”
嗯?马晋不由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便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直直的打量着刘晏。
刘晏见马晋有些不悦,忙硬着头皮说道:“微臣实在是没想到,这四海钱庄竟然是如此重要,运作亦是亦是如此高深”
马晋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就明白了,刘晏这不是打退堂鼓了,而是被自己说得给吓住了。
想到这里,马晋不由自嘲的笑了笑,一时高兴说的太多了,毕竟这可是古代,可不是他的前世。
“卿不必多虑。”马晋摆了摆手,温和说道:“朕说这些也不过都是些凭空想象,并不一定会适用于我大周钱庄,而且,朕觉的可以先易后难,四海钱庄在几年内还是以简单业务为主,朕所说的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也许有人会说马晋把钱庄看的太重了,其实不然,要知道银行钱庄往往都是一个国家的支柱或者说是控制者,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比如说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美联储的银行家们怂恿和支持的,就是到现在,那些银行家们的身影也无处不在。
还有荷兰的独立战争,也都是由尼德兰本地的银行家们支撑的,而荷兰独立后所建立的,便是是一个商业共和国,一个由资本家们说了算的国度。
再往早了追溯,凯撒就是欠债打仗,通过高卢战争不仅还清债务,还发了一笔大财。
还有十字军东征、左宗棠收复新疆等等,借钱打仗的例子比比皆是,要知道欠债经营的可不仅有军事人物、集团、企业,甚至还有国家政府。
当然,有银行家们因为战争而暴富的,自然也有被战争拖垮,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见马晋如此说,刘晏这才有点缓和下来,再听皇帝讲,大多是他思考过的经营和运作方式了。
马晋也是收着点说,只讲四海钱庄这一两年的发展,不敢再刺激刘晏了,万一真撂挑子不干了,马晋再去那里找人去。
“废两改元才是朕建立钱庄的最终的目的,却也不必太过于操切,初改的时候元两都可以通用,至少要一到两年之后,待朕所说的金银铜币为百姓们普遍接受后,再进行强制兑换”
“钱庄的汇兑业务也要尽快开展,先在几大商埠及榷场设立钱庄,朕估计每个钱庄有两三百万两银子,就差不多够用了。”
“贷款业务呢,就先开小额的试行,以十万为上限,一年还期为佳而且一定要有合适的抵押物,钱庄初建,可经不起大的损失”
“扬州商业繁盛,卿便前往扬州坐镇江宁,逐渐铺开网点,开展业务至于神都这边,由朕先兼管着,户部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情,由侍郎们先管着吧”
刘晏用心听着,不时恭谨地询问几句,当得知四海商会将存入扬州钱庄至少一千万两白银,且为期一年时,他的信心就更加充足起来。
这可是开了钱庄存款的先河,不过却没有利息,马晋还很“慷慨”地不收保管费。
听起来有点不要脸,但那是后世人的看法,在这样的时代,钱庄负利率是完全可行的。
“到了江宁你就去找扬州将军高宠,他会给你拔调兵丁,由你来调度,专门护卫钱庄安全!”
“至于以什么名义去扬州?”
“朕就委你为体仁阁协办大学士,江南道黜置大使,加扬州大都督!”
马晋终于是说完了,便看着刘晏。
“微臣遵旨,定竭尽全力不会有负圣望。”刘晏忙俯身拜道。
马晋展颜一笑,刘晏的话他还是相信的,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马晋本打算将四海钱庄归于内务府管理,也好方便控制,不过想想却觉得不妥,四海钱庄他可是当中央银行来用的。
是用来调控国家金融和经济的,归于内务府管理实在是不便,也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今年的财政开源,他也没有指望钱庄的收入占大头,毕竟钱庄刚建没多久,网点也没有全面铺开,但四海钱庄的的潜力,没有人比马晋更清楚了。
毫不夸张地说,将来四海钱庄绝对会比户部有钱,等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可能真的要向钱庄借钱,以应对大周的对外扩张。
对于欠债经营,马晋可没有太大的抵触,在他前世这叫财政赤字,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
况且,谁不知道“欠债的就是大爷”这句话?欠了债还能打的,那更是“大爷中的大爷。
马晋见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便命王承恩撰写圣旨,四海钱庄总管大臣,马晋定为正二品,秩同六部尚书,以刘晏兼任总管大臣,同时加江南道黜置大使,扬州大都督,以钦差的身份前往扬州。
刘晏领旨谢恩之后,便告退而去。
神武五年正月二十二,惊蛰。
本是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的小清新时节,然站在大内甘露殿中的大周文武众臣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暖意,因为甘露殿中的气氛比隆冬腊月还来的冰冷,他们穿着厚厚的朝服,也感觉到背后冷汗直冒。
此时大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大殿四周侍立的太监侍卫们也都低低的垂下了头颅,屏息而立,生怕呼吸重了引来雷霆之怒。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天下人的生死也不过皇帝一言而已,这!便是至尊的权柄!
皇座之上,马晋余怒未消,冷着脸看着殿上的臣子们,大殿的白玉阶之下,一本奏章正静静的躺在那里,足足铺了一地。
前一段时间,李靖在域南大胜的消息没到神都几日,马晋便接到青州巡抚衙门的加急奏报,说青州胶东、胶西二郡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雪灾,致使万民流离失所,无衣无食。
为此马晋亲自下旨令户部侍郎王铮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赶赴青州主持胶东诸郡的赈灾事务,可谁知道胶东的问题比马晋想象的还要严重。
王铮身为堂堂的钦差大臣,竟然在胶东举步维艰,忙碌了月余不但没有丝毫成效还爆发了民乱。
王铮身为钦差大臣,又是朝廷高官,赈灾的主导者,按理说由他坐镇胶东,应该是卓有成效才是,可是并没有。
从年前,王铮到了胶东之后,不过几日,内阁便收到了王铮写的一封加急奏报,对胶东诸郡的状况加一详述,并表达出了一些担忧,请求朝廷早做准备以防不测,并且加大赈灾力度。
不过内阁的的诸位阁臣们收到奏章后并没有十分的重视,毕竟大周有数百个郡,区区两个郡受灾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按例留中,责令王铮按原来制定好的策略进行赈灾。
不想胶东二郡不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乱民肆虐,地方贪腐,等等问题层出不穷,等王铮接二连三的给朝廷发奏报,内阁才渐渐发觉苗头不对,将情况上报给了马晋。
马晋接到奏折后,便下旨命内阁加大赈灾力度,急调青州常平诸仓的粮食就近赈济灾民,并将聚拢起来的流民打乱分迁各地,以免造成动乱。
可诏令到达青州不过几日,不想一把天火从天而降,将朝廷建在青州的一十七座常平仓给烧的干干净净。
十二月时节,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气候异常的潮湿,竟然会无端冒出大火将分布在青州各地的常平仓给烧了,而且还是一夜之间连起了十七场大火,还专烧朝廷的官仓,蒙谁呢??
但是青州有司却煞有介事,在奏章之中大言不惭的说是“上苍降罪,火龙烧仓”,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把他们自己撇的是干干净净。
紧接着钦差大臣王铮的请罪奏章便上来了,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赈济灾民,胶东百姓无食之下,引发民乱,肆虐青州!
其实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火龙烧仓,而是因为这些常平仓早就被青州地方的官员们给掏空了,现在皇帝要粮了,拿不出来,为了掩盖真相,所以故意纵火!
“呵呵呵火龙烧仓上苍降罪降罪谁朕吗?”
这些蟊虫,把他当成傻子了?
还是嫌他的钢刀不利了?
至于什么是常平仓,其实就是古代政府为了调节粮价,储备粮食以在饥荒之年供应百姓军队所需而设置的粮仓。
主要就是为了调节粮价,以避免社会动荡,满足百姓需求和生活平稳,对于一个国家的稳定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在收成不好的年景或发生灾荒的时候,常平仓也常常用来赈灾。
建在青州的十几个常平仓被烧了,如果帐面上记载的数字是准确的话,这一把火将近千石粮草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马晋听到火龙烧仓这等荒谬的理由之后愤怒的只想杀人!
马晋环视众人,淡声道:“诸卿,可有良策?”
“陛下,”此时寇准出列,躬身道:“为今之际,最重要的便是立即出兵镇压青州乱局,将流民重新收拢,以防再生变故。”
寇准的建议是首先求稳。
其接着又说道:“同时,陛下应该马上命幽州、扬州等地将常平仓打开,以赈济灾民,同时将这些灾民分散迁诸地,以防这些乱民聚在一起,受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蛊惑,引发更大的动乱!
所以,臣以为,朝廷应该用强制手段,将乱民强行分散,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