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快点儿。”逢荆站在街边催促道，只见屋子里走出一个穿着破烂满面脏污的乞丐鬼，仔细一瞧便见到他黑灰的脸上有一条长疤。正是换下鬼差服饰的崔涉。

“你这一世历劫，做的是乞丐？”逢荆叹道。

“是家乡遭了洪水死了爹娘当了难民遇贪官贪污赈灾银钱又惹怒了一个富家子弟失了职事被迫当的乞丐。”崔涉纠正道。

“好的乞丐。”

其实逢荆之前也算是知道一些。阴阳二界要做这生意自然要些中介，起初是鬼差告知一些寿命将近而功德深厚的人，由那些人自己去寻愿与之交换寿数的人。后来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拿钱买命，自然而然在人间也就有了这般行当，称作龟鹤使，乍一听还以为他们的肉能延年益寿。

这几日偶尔与在路边等着签契的鬼魂攀谈，加之几个常在阴阳市的老鬼差见他二人愣头青不懂规矩，不免将自己的这些年头熬出来的聪明自得地说上几句，一些事情倒也明了了。鬼界亦有些许行当，银钱所需倒是不多。但有些龟鹤使给鬼差许诺，如若二者之间能合作，他们便能将那些银钱送给那些鬼差尚在人间的亲人或是后代。于是代代鬼差便与人间龟鹤使勾结，从前是说，功德足够才能做这笔生意，如今只要能拿得出那金银绢帛，只消鬼差在那恩怨录上随意一笔，事情便成了。

崔涉尚在人世的时候便是一个满面红光的龟鹤使找上了他，那龟鹤使倒是年轻，只是那臃肿脸上因着喝酒过多泛出红光。崔涉虽父母双亡，但因着当时还有个妹妹，为了龟鹤使承诺的那点钱财能使妹妹活下去便答应了这笔交易。

这几日他二人在阴阳市里转悠，倒真是见到了那个满面红光的龟鹤使，因为崔涉至今未到阴阳市报到，瞧着那龟鹤使也是焦急万分，面上更红了几分。

他们盘算着，既然知道这阴阳市里的状况了，便不免要找证据出来，阴阳市有个主管的鬼差，就在这地界儿最好的那楼阁里住着，叫非相阁。他住二楼，一楼便是众鬼签契的地方。

而那个鬼差手里，便有恩怨录。那楼阁平常鬼差是近不了的，鬼界从那形容枯槁的鬼差里硬是找出了不少相对精壮的，在那外头守着。

这件事情他们大抵是清楚了，但是说到底少证据，是以找到那本恩怨录就尤为重要。

恩怨录本也算是自带灵力之物，当时天界与鬼界共创此物时便施法，若是有人擅改恩怨录，那恩怨录上便会留下无法抹去的修改印记。

“我们的计划就是，”逢荆正色道，“进去，抢出来。”

……

崔涉冷着脸看着面前的蠢人：“然后被整个地府追杀。”

“你做事周密点，”逢荆用力拍了拍崔涉的胸口道，“然后我送你去府君那儿，你就装作坏了脑子迷了路，我将你捡到，等恢复了法术回天界就好。”

“你在想什么？”静默无声了一阵后，逢荆看崔涉有些出神。

“我在祈祷地府府君只要像你这般蠢这计划应当行得通。”

“那你放心，按照府君三天两头练功都能把自己的房子烧着那个样子来看，不配与我相比。”逢荆想了想府君府邸时常出现的浓烟自信道。

……

崔涉之淡淡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张这几日勘察下来画的地形图：“我先去非相阁里探探构造，弄清楚那个主管所在，然后咱们在外面弄出些动静尽量调虎离山再去盗取。拿到之后从非相阁背后的小道绕行出阴阳市。”

逢荆抱胸看了看，想是早已预料到崔涉有这般安排，随即道：“行，调虎离山这事儿就先包在我身上，你先进去探查吧。”

才上街两步逢荆突然变得严肃几分，伸手拦住了崔涉上前沉声道：“味道不对。”

逢荆的嗅觉是出了名的好，那种能当战犬用的好，只听他接着道：“这味道不像是鬼界的。”

这方青水左拐右拐才算甩掉了那个鬼差，如今她看上去倒是真的形容鬼祟，三人又正好处在一个僻静处，崔涉与逢荆在暗处看着鬼祟的人影不禁疑惑。

女子一身牙白衣衫，轻手轻脚地提防着周围，而最为不同的则是。

“是天界的人。”略无鬼气，逢荆皱眉道。

“看着奇怪。”崔涉本想着会不会天界有人参与其中，但看其形迹倒是不像。

那女子像是安了心，行为倒不似方才鬼祟，逢荆正想跟上却被身后的崔涉一把抓住，逢荆顺着崔涉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女子视角盲处，却恰好是他们两人能触及的地方出现了第四个鬼。

女子的好心情显然没有持续多久，出现的鬼差身形健壮，比非相阁前的更甚，手持铁戟，面上只涂有黑白二色，身穿黑袍。

女子转身就跑却不想那鬼差两步便追上了她，出手便有杀意，招式之间功法强劲，那天界女子似乎也是惊异于这鬼差的本事，几招便落了下风。

青水本被那突然出现的鬼差吓了一跳，一出手便心下大震。按理说，虽然她在天界菜得无人能比，但对付鬼界鬼差也不至于如此招架不住。

那鬼差的铁戟正打到女子腹部，女子跌坐下去，再一会儿便被那鬼差打晕。

在被打晕的那一刻，青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是被人知道连鬼差都打不过了，接下来的几千年可怎么做仙啊。

逢荆手里有把刀，是鬼差都配备有的，崔涉突然看向他的刀沉声道：“打得过吗？”

若是神身，这样的鬼差打百个也是轻轻松松，只是如今鬼身……

“自然。”但面子不能丢。

“好。”崔涉点点头一把将逢荆推了出去，那鬼差听到声响，身上扛着青水转过了身，便见到逢荆一脸错愕地站到了鬼差面前。

鬼差将青水直挺挺放下，青水落地的声音是“扑”得一下。

逢荆如今的法术不能与这鬼差相较，但好说也是在天魔大战中立过战功的人，靠着武学招式也能勉强应付。不过那场景便是逢荆一脸惊恐地躲闪着，毫无面子。

正在二人胶着之时崔涉从转角处冲出，一脚踢在鬼差胸口，趁着鬼差手稍松之时立刻夺过了铁戟，看着那鬼差向他冲来，待到只有几步的时候崔涉一个让身，用铁戟打在鬼差背部，逢荆趁势略施法术击中鬼差让他晕厥了过去。

“你功法退步很多。”崔涉说。

谁料逢荆显得有些不高兴，甚至带了几分嘲讽：“又没人碍得着我。”

崔涉并不语，二人便上前去查看青水的状况。

虽说被摔疼了清醒了几分，如今青水仍旧是迷迷瞪瞪的，躺在地上的女子大抵放在仙子里也不算出挑，五官清秀，鼻子又直又挺且不宽，额头光洁，右边颧骨处一颗痣显出了几分俏丽。

崔涉上前查了查鼻息，却见到逢荆瞧到那女子面容时的神色有一瞬古怪。

“先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