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青水放下心来的时候,那浊气不知是不是遇强则强,更显得强劲。
崔涉方才聚集了真气,如今将自己的灵力通过真气散发出去,与莲镯的灵力相融。
他本也就是一试,若是按何甫说的,这莲镯里的灵气是清浊相合,接他纯粹的灵气只怕是有些困难。
意外的是两股力量融合得很好,崔涉的灵力也通过莲镯的灵力发挥了作用。
是以他现在也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这浊气的确是来势汹汹。
“定心神。”崔涉此刻最怕青水支持不住便皱眉开口道。
青水定住了脚步仍旧施着法,只是她也越发感到力竭。
就在这时候,那浊气像是感受到了他二人后力不继,一下子凶猛了起来,由起初的渗透变为了直接撞击。
那浊气不断撞击,青水唇色已经完全变白,就连崔涉也感觉真气不继,就在青水手指颤动之际那浊气寻到了疏漏猛地一撞。
虽说那结界并不成为实体,但青水能感觉到那层防护簌簌落下,浊气开始向这地面的一切奔袭而来。
而镯子里的崔涉也感到了一股反噬的力量,方才用力过甚已经触动了这神器对他的反制,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拦不住了。”
青水喃喃道,她目光呆滞感受着周围的情势变化,宁静的村庄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受到这即将到来的灾祸。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也是那样一个宁静的地方,而后天降神雷将山的巨石劈成碎块,化山为石,断水为湖。
烈火四起,烧尽一切色彩,再是由天而降的洪水涛涛,掩埋了一切生机。
青水的手不由得握紧而不停颤抖着,镯子的抖动也让崔涉注意到了青水的不对劲。
“青水?青水?”他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而此时站在院子里的女子眼神忽明忽暗,手中凝聚起一股力,那力像是要抽干她全身的精气,四肢百骸传来逆行的疼痛感。
只是她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识海固住,颇有几分走火入魔的征兆。
感受到外头游走的灵力,崔涉眉心微跳。
“停下!青水!”
他叫喊着,只是在这白荒里,他的声音被分散和吞噬,能够传出去的永远只是那么一丁点。
他强行再凝聚真气,却是又一口鲜血。
如果他想的不错,青水此刻是要将自己的本体所有精气抽干去抵抗这浊气侵扰。
虽然他并未探知过青水的本体是何物,但她并不是人身修仙他是看得出来的,想来曾经也是山川灵物。
这样做,她立时就会魂飞魄散。
他长久的叫喊得不到回应,最差的情况就是此刻青水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停下!”
青水感到手指传来指节断裂的痛感,但此刻她已经无力去顾及这些,在最强劲的一股魔气即将侵入一个正在行走的老者的时候,她陡然睁大了眼睛想要将手的那股力施发出去。
正在这时一股强压袭来,青水还没来得及施发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整个身子的骨头像是被重新接过一遍。
她内心慌乱想看看那浊气的走向,却见那浊气也受到强压的影响,纷纷四散而逃。
崔涉看到青水的衣角在他视线里闪过才略微安心了些。
青水突然感受到空传来的一阵强光,不由得抬起右手遮挡,崔涉这就得了机会通过那窗口看到了外头的景象。
那天的确出现了一道强光,而在那强光之间,清气四溢,让周遭浊气不堪其扰四散而逃。
随着那清气逐渐落到地,天又出现了新的结界,比之何甫之前构造的那个显得更为强劲。
清气下落后就在何甫的院子里缓缓凝聚而后从脚到身子重新构出了一个人形。
一身灰白的宽袖衣裙,素手细腕,身的光泽逐渐淡去显出粉白色肌肤。来人是一女子,眉眼清丽,肤色白皙,自有沉静之态,恍若白玉雕的神像,无悲无喜却自有温情济世之像。
崔涉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看刚才的样子,眼前这人一定不是凡俗之辈。
而青水却好像傻掉了,一直瘫坐在地,即使那女子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动作。
“别来无恙。”
是那女子先开的口,仍旧是淡漠看不出情愫的。
这话显然不是对崔涉说的
“嗯。”过了一会儿青水才干涩回应道。
崔涉在此时并不准备直接开口,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见青水用左手捂住了镯子,这动作自然是做给崔涉看的,示意他别出声。
青水挣扎着起身,其间表情一直很淡漠,像是与那女子有什么过节一般。
“你怎么在这儿?”青水拍了拍自己身的灰道。
“路过此处,见浊气异常故前来查探。”那女子镇静答道。
“哦,多谢了,你救了他们。”青水看了看刚才差点就被浊气侵袭了的老者,总算放下了这颗心。
“我若晚来一步,你就打算与那浊气同归于尽了?”
青水并不答话,愣神一刻后避免自己太过尴尬又开始清理起自己身的灰尘。
“别告诉我三千年过去了,你居然会关心起我的生死了?”青水叹了口气尽量轻松一点说道。
面前的女子仍旧一副平静样子,因为青水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是生是死她本也不会在意。
“你的灵力……”
“你不是清楚吗?不必多问吧。”青水像是生怕她多说出一些什么来立刻打断道。
女子见青水像是十分反感她对她本人的打探,便换了个话题:“这儿的浊气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莫名起来的,连明城的人都受了侵害,起了瘟疫,现下里头的人和瘟使都忙着处理这事呢。”青水应道。
只见那女子闭眼半刻,又看了看四周。
在她查探的时候是没发现此处有什么轮回祸端。
“我回去再查探一番,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再前来相助。”
青水点了点头,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就在那女子转身的时候青水犹豫了一阵还是叫了一声:“合光。”
合光应声回头。
“多谢。”她也没别的能说与她。
合光微微颔首:“你方才举动只怕气血逆行,这几日格外注意些,莫遭冲撞。”
她也并不留恋此处便又幻成一股清气消散在空中。
崔涉直到青水收回视线不再呆滞在原地才出声:“还好吗?”
“嗯。”青水半低着头喃喃道。
“刚才你……”崔涉皱了皱眉,“为何想要同归于尽。”
为何?
没有缘故的,识海最深处的痛苦一下子控制住了她的所有,她那时候只有一个信念。
救下他们。
没有别的缘由,只因为她曾经失去,所以不想再让那样的场景在自己面前重演一次。
“就……着急火,有点走火入魔了,一心就想救他们。”青水苦笑一声道。
等了一会儿,她也怕崔涉察觉出什么,正准备再补充些什么的时候崔涉便开口了。
“回去之后把静心经多修炼几次。”
……
果然,这货到现在还不忘督促她好好练习。
“嗯,会的会的。”青水敷衍道。
“刚才那个女子是谁?”崔涉又接着问。
意料之中的问题,青水叹了口气,支支吾吾了一阵后道:“以前一个朋友,后来关系不好闹掰了。”
“哪里的朋友?”那女子浑身功法绝不简单,但崔涉却不记得天界有这号人物。
“逍遥境的人。”
青水并不打算瞒着,毕竟如果合光还回来,这事情肯定也瞒不住,倒不如坦诚一点。
崔涉闻言便皱起眉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和她认识?”青水见崔涉没了下一步的动静试探问道。
其实崔涉并没哟那么强的好奇心,但现下的情势他总觉得青水的身世或许与此有关,或许也与她要用魔界法器救的人有关。
“你说。”
好家伙,还真是等着我自己开口呢。
“嗯……就是我之前在凡间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然后你也知道逍遥境的人有定期巡视六界维护天道的惯例,她碰巧路过救了我一命。”
这当然是青水瞎编的。
“那又为何闹掰?”
青水微怔,看着又明朗起来的天空,宽广无际让人生出未知的恐惧。
“因为……逍遥境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她说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所以也谈不什么闹掰,只是……没什么交集了,我小家子气,就觉得是闹掰了。”
逍遥境中人皆是斩断七情六欲,私欲无存,只为守护天道而存在。的确,是没办法与周遭的人有什么牵连的。
这就是逍遥境的许多人许多事,天界都是不清楚的。一则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二则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从不与外界交往。
这样说下来青水的解释也算合理,崔涉没有继续追问也算接受了这个回答。
只是他心底里却知道,事实一定不会是这样。
那名叫合光的女子分明知道青水的灵力根基受损的事,而这事本就极为隐秘,又与惩神鞭有关。
虽然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干系他是想不出的,但绝不会是青水说的这样简单。
能够与逍遥境的人产生牵连……
崔涉的只想出了一种可能。
青水就是逍遥境的人。
想到此处他微微皱起眉头。
青水的表现与逍遥境中人差距实在太大,大喜大悲她皆有,又常是胆小而怯懦的,这与逍遥境人的做派完全不像。
若是曾在逍遥境生活,最后又未能真正成为逍遥境的人……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的时候崔涉的头突然开始隐隐发疼,就连他脸颊的伤疤也变得干痒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疼痛与不适感就越发严重,他但系跪在地咬紧牙关,满头都因为剧痛布满了汗珠。
“神?”青水见镯子没了动静唤道。
崔涉只得停止想方才的事情,这才感到自己的状况舒坦了一些。
“嗯。”他有些虚弱应道。
青水也只当他方才是不想搭理他,并不细想。
青要山的确是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林深溪清,灵力充沛,山中精怪无数倒也过得和乐。
清汶站在这山前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完全没有被眼前美景吸引。
因着她一路查着天宫一堆法器失踪的案子,顺着线索就摸到了青要山。
在追查的时候发现许多法器在失踪后都曾在其他地方出现过,而根据那些地点连成的区域看,青要山就在其中的关键。
她知道,在她一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精怪就已经去禀报浮渠了。
她正在一个山壁下等着浮渠来找她呢却突然被一颗石头砸了脑袋。
“哎哟。”她立即起身气吼吼地看着周围,也没见这石头的来源。
这时又一颗石头砸在她的脑袋。
“谁啊!”她叉腰道。
此时山壁拐角处仿佛有东西,她立刻拿出了打斗的架势,正准备出手的时候那前来的人却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做什么?”
清汶定睛一看,面前这男子的样貌倒是太过熟悉了,不过她仍旧惊异。
“何甫!”她突然露出笑颜走去拍了拍何甫的脑袋,何甫的脸色就变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
“没大没小,”何甫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冠道,“找浮渠办点儿事。”
“哦,这些年你们倒是还在联络。”说着清汶噘着嘴点了点头。
“这意思是……”何甫挑眉,“这些年你们与她完全没了联系?”
清汶挠了挠头撇嘴道:“你知道的,当年古沉因为我们救援不力,力战魔界重兵而死,她一直也放不下这件事。我们哪敢主动找她啊。”
“古沉的死也不全然是你们的错,当初崔涉就不放心古沉只带那些兵力镇守临沼,是古沉坚持的。后头又中了魔界的计,你们也是拼杀得半死不活,”何甫念及此处皱着眉头严肃道,“当初浮渠怨你们,我只以为她不过一时之气,怎么到现在心结还是没解开。”
“你知道的,她主要是怨崔涉当年的安排。崔涉那个人,说不了软话,浮渠这些年也甚少天宫,二人就这般僵持着,自然什么都化解不开,”清汶也摊手无奈,“那你说崔涉不去和她和解,我们这些人若是敢来,全被当做崔涉的说客赶出去的好吧。”
“倔脾气。”何甫皱眉道。
这话既是指崔涉,也是指浮渠。
浮渠当年与古沉本就是爱侣,天魔大战二人一直都在一处作战,没想到唯一一次分别便成了永别。
而平安实际是古沉的遗腹子。
当时古沉死后浮渠差点跟崔涉打了起来,这事说到底也是崔涉做的决定,以为魔界重兵压在西边,兵力又的确不足便没有给古沉太多余地,谁料最后是成了一场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