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之后便闭着眼念起了静心的口诀,青水眼看着那光亮笼罩了北山的每一个角落,里里外外的浊气就像被这光亮灼烧一般四散开去,再不能凝成一股气势。
这下众人才得了喘息的机会,收了剑阵几乎都支撑不住半跪在地,段絮之也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了平常的呼吸。
青水看着众人逐渐恢复,也有人前来照顾伤者便走到段絮之身边:“方才这钟……”
段絮之自然明白她想问的,解释道:“这钟与通天塔的铜虎乃是同一材料所制,先祖在这两个器物身刻了同样的咒语,是以敲打这钟便可唤醒那通天塔里的铜虎,铜虎便能将地下灵气化为护山法术,这也算是朝夕门占的便宜了。”
段絮之也不否认,占着灵脉根基,本对朝夕门就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两相呼应的敲击之法……”段絮之显得为难起来。
青水心领神会笑道:“不该我打听的,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而后两人便相视一笑。
“去查看一下后院里伤病的人状况如何了。”段絮之吩咐春尽道,秦舒子也才勉强从地站起来,听到段絮之的话脸一下就白了,立刻跟着春尽往后院去了。
“那位帝星留在此处倒比离开还要危险,”青水想起李赟的眼神,总是有说不来的怪异,“也不知这明城是不是流年不利,我看倒不如将他送回凡间,或许还安全些。”
“我倒也想送他出去,如今明城里的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段絮之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只是……”
“你若舍不得你那徒儿,倒也不急着在这时候就断了她的修为。现下让她护送李赟出明城,留着修为也是护卫他,等李赟休养好了再做打算不迟。秦姑娘看去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段絮之缓缓点了头,倒觉得可行,而后笑道:“你这般尽心,倒让人觉得你是看不惯那帝星才着急送他走。”
“不瞒你,我的确觉得他……”青水抿了抿唇,“挺奇怪的。”
本来看那李赟只是个普通公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春尽告诉她李赟的身份,李赟此人日后怕是有杀兄取位的可能,便总觉得他身杀气颇重,再加他方才的眼神……
就在段絮之准备细问的时候,春尽突然小跑过来面有几分焦急:“师父,李公子受伤了。”
闻言段絮之和青水相视一眼,皆存了一分疑惑。
方寸牢这地方崔涉送人进来过,倒是没自己进来待过。
虽说被囚在这儿,仇瑾却并没有真的用方寸牢的招数对付他,不过是让他画地为牢,却没有让他陷在幻想里。
他虽被关在牢狱里,却不受那幻想折磨,眼前心中都是方寸之地。是以他也能清楚地听到外头有吵闹声,不必多想也知道是火德那一帮人。
不过闹了一阵也就退下了,那看守监狱的看守与他倒是老相识,狱官儿叹着气,走到崔涉的牢房前看他靠在墙边,又故意着哀叹一声坐在那牢房外头。
“哎呀,我说你这么多年胆子是越发大了,天帝你也敢动手啊?”他看着崔涉一言不发的样子,既是无奈也是难过,“你总不该这么莽撞。”
“你要是不莽撞,会因为喝了酒砍了月宫神树被罚做狱官吗?”崔涉进来之后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只是这话也说得无精打采。
那鱼官明显吃了瘪,撇撇嘴接着道:“诶,我说你,待会儿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认个错,你在这里面待着对外头的事有任何帮助吗?怎么做事不过脑子啊?”
崔涉被教训着也没反驳的意思,那狱官就接着说:“你也别臭着脸,你心里也清楚天帝那他能愿意把临沼让出去吗?你不去把缘故弄清楚就直接动手,你可真能耐,真是那么多年了,净会坏事儿。”说着不禁嫌弃起来。
而崔涉凝神想了一会儿,狱官还觉得他总算是在反省自个儿了,崔涉却突然转过脸问道:“你知道什么?”
狱官发现崔涉这些年不仅脾气见长,脑子也转快了。
“没什么!”狱官并不想理睬他,起身拍拍屁股就想走。
“八百年前老君的炼丹炉是你换了炭差点烧了整个老君殿。”
……
“六百年前你把下界灵山烧秃了至今那山神还在找罪魁祸首。”
……
“五百年前……”
“停!”狱官立刻回头怒道。
“这些事儿清汶那儿还没结案,你看……”
“行行行,你是我祖宗。”那狱官没辙只好重新坐回来,做手势让崔涉坐过来一些。
“我听南天门的人讲的,说是那魔界使者来的时候,好像是拿着什么宝贝。今儿个他们谈完事情正准备走,那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那狱官看着周围还算安静便走近崔涉,隔着那结界牢笼轻声道。
崔涉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天帝拿临沼跟魔界做了个交易。”
“我想啊,若那是什么礼物,便不会藏得如此隐蔽,那东西全程都是用箱子锁着,来去无影,也没特别交代过。那必然不会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东西,”狱官看着墙仰头接着道,“不过我也奇怪,天帝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啊,非得跟魔界做这交易,临沼是何等地方?什么样的宝物能换啊?”
“所以,我也就是瞎猜,也不一定算数。不过以我的直觉,这里头事儿大了。你以为这四方天界的来使现下在这天宫什么动静都没有是为什么?仇瑾一句不见他们就真不敢动了?我看这事儿之后一定还要出事,否则这些人不会在这儿干等着。”狱官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看着崔涉半低着头凝思。
崔涉理了思绪后抬起头看着狱官,下打量了他,将对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后道:“有长进。”
“好了,话就给你带到这儿了,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理,”狱官起身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一眼,“出去之后记得送两壶好酒来。”
他仍旧靠在结界墙边,将面具摘下搁在地。一天之内才从那镯子里出来,如今又进了监牢,一时也算是命途多舛了。
撇到袖口处一道指甲划痕,崔涉微微皱眉,心中念头闪过,便从袖中拿出了青水此前服下的那药。
崔涉看了看外头一片寂静,眼眸微动,取出其中一粒服下了。
澜成忍着满心的怒火接下了命令去将临沼的将士都召了回来,那些将士都吵着要见崔涉。
那时崔涉被关起来的消息还没传开,澜成也不敢直说,只怕将这些将士惹怒了更生出事来。
软的硬的都来了一套,硬是拖到了夜里,魔兵都出现在他们周遭准备接管了。澜成一咬牙直接拿剑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红的血流了下来,融入脚下的土地。
“众位弟兄,如今情势不堪,无论如何我请诸位顾全大局。从前我在这儿流过血,今日我仍旧将血留在此处,待到他日,一定带着诸位再回此处!”
其实谁都心知回天乏术,也不免拖到了最后一刻,才肯承认这事,澜成这番话不过是最后的稻草。
众人终究是红着眼离开了临沼。
来接手的人里果然有擎霄,澜成最烦跟他打交道,他的确是对擎霄笑面冷心的样子厌恶至极。
“怎么澜成将军来了此处啊?我今儿个从天宫离开的时候听说战神也回来了?只是我早走了两步,倒刚好错过了。”擎霄穿着一身黑甲,却没有个战士气势,仍旧一副笑颜。
“你应该庆幸,”澜成想起崔涉如今的处境更是头疼,不过仍旧转头对着擎霄嘲讽道,“否则你现下也就没机会站在此处了。”
擎霄无意与澜成在此处争口舌之利,总归他现下占了便宜,总不好连这般话都不许人家说出来发泄怒气了。
“无论如何,此番还是多谢天界,成人之美了。”擎霄装模作样地行礼,澜成不出意外冷脸相待。
而此时一魔界小兵突然跑前来,看了看澜成立刻附在擎霄的耳边说些什么,擎霄脸色一变,又看了澜成一眼。
澜成觉得擎霄方才听说的事情应当与自己有关,也不禁心下疑惑。
可擎霄并未多表现什么,只交代了几句给身旁的人便带人离开了。
“将军!将军!”
澜成还没来得及细想魔界到底出什么事了,一个兵士就突然叫起了他。
“火德将军叫我赶紧来找您!”那兵士道。
“又怎么了?”澜成如临大敌,生怕那群莽撞人又给他惹出什么事来。
“战神已经从方寸牢出来了。”
这也太快了,澜成皱起眉。
“不过,他现下的状况……”那兵士吞吐吐吐,半天也说不清楚状况,澜成下意识感觉不好便赶紧朝天宫去了。
一开始仇瑾以为崔涉在用什么苦肉计,不过他就算真的是装病,只要崔涉肯服软,仇瑾也乐得送个人情让他赶紧出来,这会儿招惹这群天兵天将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料司命前去一看便知崔涉并非装病,立时叫人来回禀了仇瑾,仇瑾也就顺势将崔涉从方寸牢里移了出来。
这一出来便正巧遇到在方寸牢外蹲守的火德等人,众人一见这状况也不免慌张了些,送崔涉回了战神殿赶紧去叫了药王前来查看。
“别碰我!”
药王本想前去查看崔涉的状况,只见崔涉将自己蜷缩在榻,肌肤摸起来甚是冰凉,脸部的温度倒是极高,一时也不知他究竟是热是冷。
司命代替仇瑾一直在战神殿看着状况,火德一下子气没地方发就盯了司命。
“说!你们干什么了?”火德前一把抓起司命的衣领,眼睛瞪得老大怒道。
司命见势不妙赶紧示弱:“您这话说的,战神总共进去也没多少时辰,我们连幻境都没给他设,哪儿还能对他做什么啊?”
火德正要再问,崔涉突然发出隐忍的痛苦声音,他又立刻松开抓住司命的手前想看看情况。
药王也不是吃素的,反正崔涉当下也不像是能反抗的样子,抓着火德几人让他们将崔涉按住了,崔涉的四肢便分别由四人固住,药王直接前查探了他的脉象,继而眉头紧锁起来。
“气血翻涌,这毫无缘由啊?”药王暗自说着。
火德见药王嘀嘀咕咕的便焦急道:“到底怎么了老头你给句话啊?”
“一点儿不知礼。”药王吹胡子道,而后将崔涉的衣袖捞起,仔细看了崔涉的小臂。
因着崔涉想要挣脱众人的束缚,也是因为疼痛,他的手臂紧绷着,头的筋脉青紫得厉害,药王将那气血游走迹象看了个仔细,心倒是放了下来。
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后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丹药给崔涉服下。
“来,你们施法给他疏通经脉。”药王使唤着站在床边的四人。
四人本来面面相觑有些犹疑,拿不准药王的法子有没有用,药王更加生气了:“是你们着急把我老头拉过来,怎么治病的时候你们又不急了?”
那四人闻言便即刻施法,崔涉在服下那丹药后情况本好些了,众人施法,一炷香时间后他便明显平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崔涉的内热外冷得到了平衡,整个人像是淋过雨一般,湿了个透彻,不过好在是安静睡着了。
药王再探了探状况,的确是平复下来了,一时也就放松下来露出得意之色。
“神到底是怎么了啊?”火德凑到药王跟前问道。
“气血翻涌,有逆行之象,问题倒是不大,就是不知他是为何突然犯了毛病。”药王也不解,余光里瞟到崔涉的袖口露出个白色物件的一角,他便皱起眉前翻开了他的袖子。
许是方才药王翻崔涉袖子的时候让那东西掉了出来,也是一个小瓷瓶,药王狐疑地打开那瓶子取出其中的药丸,看了看又闻了闻,一时也没觉出什么不一般。
“这药倒是普通,闻者味儿几味药材都是治气血之症的,不过崔涉从前也没气血方面的毛病,身怎么有这东西?这样,我带回去瞧瞧,你们现下守着他,不出一个时辰也就醒来了。”药王便这样说着,而后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司命见崔涉的状况稳定下来也就安了心,赶着去禀告仇瑾,剩下得人倒是没难为他。
看着崔涉情况稳定下来,想着军营里还需要人调度,火德、神雷和风轮便暂且留下,遣剩下的人回去看着军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