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锡一出来就看到在树上的宁梓烨,动作之滑稽让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太子殿下,您在干什么?”
宁梓烨听到洛锡的声音,回头一看:“听他们说你喜欢吃橘子,我看这橘子熟透了,就想着给你摘一些。”
洛溪一愣,不知道作何反应,看着太子生疏的动作,洛溪忍不住担忧起来:“太子殿下,您下来吧,之后下人们会摘好送到寝殿里的。您在上面不安全。”
宁梓烨没有说话,他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副将级别的将军了,不至于爬个树都摔下来吧?
怕什么来什么,正这样想着宁梓烨脚下竟然真的打了滑,随着一声惊呼直直的摔了下去,好在洛溪眼疾手快,赶紧跑过去接住了太子,手臂承受着意料之外的重量,只给太子的落地起了个缓冲作用,洛锡整个人倒在了宁梓烨的身上。
摘的橘子,也落了一地。
宁梓烨呆呆的看着洛锡,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皮肤,在常年的风吹雨晒下竟还很细腻,睫毛长长的,眼睛也好看得紧。
洛溪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别扭的偏了偏头,有些嫌弃的推搡着太子,先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向太子伸出了手。
宁梓烨一开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顺着洛锡的力气站了起来,心跳快得想要跳了出来。
见洛锡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宁梓烨表现出了明显的慌张,只得俯身去捡散在四处的橘子。
洛锡见状,也跟着捡了起来。
大多数橘子被摔烂了,宁梓烨将橘子递到洛锡面前时,脸上是难得的羞赧。
“丢了吧,这橘子全都被摔烂了。”
洛锡拦住了宁梓烨:“摔烂了也可以用来做其他的……太子会做饭吗?”
宁梓烨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好笑:“不会。”
洛锡接过宁梓烨手上的橘子,示意他跟自己去厨房。
洛锡将所有的橘子去了皮,准备了一些蛋、面粉和食用香精,搅拌融合,利用醒面的时间还榨了两杯橘子汁。
待面粉醒好之后擀成了薄饼,加入了一些玫瑰花,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工艺之后,就做成了热腾腾的橘子酥饼。
宁梓烨在一旁有些看呆了,洛锡果然不是凡人,即可上阵杀敌,又可洗手做羹汤。
见洛锡已经收拾妥当,宁梓烨急不可待地尝了一块,真是很新鲜的味道。
“洛将军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吧?”
洛锡将酥饼和橘子汁端上了桌,在宁梓烨身旁坐了下来。
“橘子酥饼是虞城的特产,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太子回京的时候,就可以捎带一些回去。”
宁梓烨动作哟普写迟疑,细细想来,他已经来到虞城两个月了,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就要离开,这一别,也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情......洛将军的手艺这么好,想必也是苦学了一番吧。”
洛锡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只会这一道,还是因为小时候喜欢吃橘子,向父亲死乞白赖才学会的......”
“哦?竟是向洛老将军学的,不是将军夫人吗?”
一说到洛锡的母亲,气氛又有些紧张,北宁大部分人都知道洛家主母是死于战乱,整个洛家对这位也是只字不敢提。
洛锡大概是看出了宁梓烨的尴尬:“哈哈哈,是啊,我母亲年轻时嘴刁,又不会做饭,我父亲为了让母亲每日多吃一些,总会想尽办法增进自己的厨艺。”
“之前看大家都不愿意说将军夫人,还以为这是大家心中的痛呢,反正都是思念,有时候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得多。”
“母亲离开我的时候我太小了,我甚至都要记不清她的样子了。父亲不让说,将军府的老人们也不敢提,我对母亲知道的也很少。渐渐地,心里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太子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这句话把宁梓烨给问到了,他一时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令堂走得早,倒是苦了洛将军了。”
洛锡笑了笑,那不过是为了让太子好受的宽慰话。她极力忽视脖颈间的钝痛。即使母亲走得早,她也始终活在母亲的光环之下。每每去父亲书房,就能看到那副稍稍发黄的画像,温文尔雅,端庄从容。
父亲要求她像男子一样干练果断,也要求她像母亲一样细腻温暖。
宁梓烨看洛锡在笑,只是这笑远远没有触及肺腑,周身环绕着似有似无的悲戚,好似千万重担压在他身上,丝毫喘息不得。
送宁梓烨回了府,洛锡自己也快步回了霁月小筑,坐在书桌前放松了下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她一边用手擦拭,一边拿起桌前的书。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落泪。洛锡的母亲是她一生的心魔,她为这心魔生,为这心魔死。
每次只要一提起母亲,她就会展露出这样的情绪,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生理反应,洛锡自己也控制不了。
三十年前,洛锡的母亲是西里尚书郎的千金,容貌、才气均是一绝。后来与洛冰之相爱,那时北宁西里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局面,两人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夫妻琴瑟和鸣,诞下一对孪生姐弟。
四年之后,洛锡的母亲带着她和弟弟去寺庙礼佛,弟弟路上染了病,一直昏迷不醒,回去时竟遇到了在北宁蛰伏已久的西里间谍,母亲把她和弟弟藏了起来侥幸逃过一劫,只是她的尸骸,直直地倒在了洛锡的面前。
母亲对她说:保护好弟弟,回去找爹爹,要乖乖长大,不要忘记她。
她没有办法,一路东躲西藏,带着弟弟逃回了将军府,父亲见到她时她已经虚弱不堪,浑身脏乱不已,弱小的弟弟躺在她的背上更是奄奄一息。
等她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变了,母亲没了,弟弟也没了。
她也没了。
前方战事愈演愈烈,皇室争斗也防不胜防。洛家是皇上的坚硬势力,更是北宁前方无数战士的支撑,洛家无后的消息一旦传出,洛家危矣,皇上危矣,北宁危矣。
她被叫去了父亲的书房,在里面呆了一夜,期间传出了几次撕心裂肺的哭声,早晨出来时,她就不再是将军府的千金,而是将军府的独子,洛锡。
那之后,她就一直被当做男子一样对待,没过多久,他们就举家去了虞城,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她的祖母、她的父亲,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白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