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来仰头望着如雪一般落下的冰屑，竟不自觉地看出了神，直到那些火把靠近，人声嘈杂传来，他才回过神。

那些火把，是由蛮王率领的阿瓦罗萨人。

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营救纪来和卡特，虽然晚了那么几步，但还是让纪来有些感动。

这是那个鼻孔莱姆报的信，虽然这人不怎么仗义，但好歹还知道回去报个信，纪来就也没怪他。

在得知了卡特的死亡后，众人沉默了下来。

蛮王郑重地向纪来表示了哀悼。

纪来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刚才和冰晶凤凰，艾尼维亚的约定告诉了他们。

他们先是震惊，然后一同表示，可以帮助纪来前往奥恩的住所，并帮他保存卡特的身体。

纪来这才知道，那个凤凰是弗雷尔卓德的一个古老传说。

传说，她是一位代表着生与死的古代半神，象征着希望与变革，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帮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抵抗外界的侵袭，现如今，浣石平原上散落的岩块就是她消灭外敌的证明，同时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只有善良、谦逊的人，才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

除此之外，在众人的讲述中，还有一点引起了纪来的注意：

传闻，凤凰是最近一段时日才破壳而出、重返大地的，因为在很久以前，她曾为了对抗某种恐怖的生灵而牺牲了自己，也将那些怪物埋葬在了地底。

纪来怀疑，那种恐怖的生灵，指的应该就是当年的那次虚空入侵，可他清楚地记得，那次入侵的最后，是丽桑卓抽取了雪人的力量，才把监视着封印在了嚎哭深渊之下。

孰真孰假，根本无从辨认，纪来也没太过纠结，毕竟这都是后话。

不过这些传说，起码证明了凤凰的确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就足够了，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快达成和凤凰的约定，完成卡特的复活。

现在的纪来已经能很好的分清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可以暂时放放的，不像原来，不管有多少事，都装在心里，一点不明白就会难受很久。

赶来营救的众人听闻，纪来仅凭一己之力消灭了一队的冰霜守卫，纷纷发出惊叹和赞美。

不吝的赞美包围了纪来，让他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这一刻，冰冷的空气仿佛温暖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火把的温度，还是人心的温暖。

他的情绪也在这种升温中好了很多。

向在场的众人表示了感谢，将卡特放到担架上，他望着卡特的脸，对她道：“姐，再等等，我马上接你回来。”

…

在众人的热情簇拥下，蛮王的强壮臂弯里，一行人踏上了返回营地的路途。

之所以不从这里直接出发，是因为纪来担心卡特的身体——这一路上但凡发生半点意外，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虽然有蛮王在，但纪来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天知道这家伙一发怒，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见识过了冰霜守卫的力量，他也清楚，这些阿瓦罗萨人在那些无脸人面前，毫无胜算——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牺牲。

…

回去的路并不复杂，从山上下来，还是沿着河流走，只是调转了个方向。

在经过那个的山谷时，纪来注意到，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熄灭的篝火、被撕裂的帐篷，还有那些无辜的巨魔，全都不见了踪影。

大概，在弗雷尔卓德的土地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久存在的，包括人。

大鼻孔莱姆在经过那里时，有意的躲避着纪来的眼神，估摸着还是觉得愧疚。

纪来也没去安慰他。

一声不吭，临阵脱逃，本就是大忌，哪怕说一声也好，可他偏偏一句话也没说，不过纪来并没有记恨，毕竟这本就不是他的战争——他能带路，能报信，已经仁至义尽了。

再者，现在的纪来也没这个心情，看到这个让卡特丧命的起点，他的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一样难受。

所谓的触景生情，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

斗转星移，很快，他们回到了出发时的那片针叶林。

纪来则按照约定，打了八匹霜齿狼，送给大鼻孔莱姆。

大鼻孔莱姆在看到这几匹狼时，感动得痛哭流涕，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甚至在脸上结出了一层冰碴。

他不停地和纪来道着歉，光“对不起”起码就说了五十遍，并表示今后绝对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哪怕死也不会再抛弃同伴一次。

纪来是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见他这般诚恳，就也松了口，表示原谅，并告诉他，他做得没错，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关键的，下次记得说一声就好了。

听纪来这么一说，大鼻孔莱姆哭得更凶了，并死死抱住纪来，开始不停地说“谢谢”，鼻涕和眼泪蹭了纪来一身，纪来也不好推开他，只能默默忍受，心说到了营地洗衣服就是了。

后来，还是蛮王把他从纪来身上扒了下来。

…

又过了半天的时间，众人便回到了营地。

通过这几日的历练，纪来已经基本习惯了冻土跋涉，再加上队伍人员充足，轮不到他来守夜，除了短暂的失眠，休息得还算不错，所以并没有觉得疲累。

跟艾希打过招呼，又讲了下这一趟的大致经过，他就回到了之前的住处。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尚未点燃的火堆，想起了出发前，火堆那头，卡特跨坐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鼻尖相触的场景，而现在，卡特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纪来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定，我一定救你回来。”

他张开双臂，躺到地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

卡特的身体被保存在了营地最深处的一间木屋里。

她躺在一张冒着寒气的石床上，双手交叉于小腹，面目安详，跟睡着了似的。

纪来这才算放下了心。

艾希告诉他，这张石床里掺有臻冰的粉末，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尸身不腐。

纪来点了点头，跟艾希道了谢。

可就这时，那个萨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揪住纪来的衣领。

“怪物！是你害死了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