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初秋清晨的迷雾还未完全散去,一位婢女样式的妇人怀抱着一只正在酣睡的小婴儿来到清音寺的大门前。
寺庙门口的枫树上挂满了即将红透的枫叶,正一片一片的往下旋转着掉落。
妇人弯下腰拨开落叶,找出一块还未被露水打湿的地砖。
她单手抱着婴儿,另一侧肩膀微微下沉,肩上的布包裹自然滑落。
妇人利索的单手解开包裹,掏出一块厚厚的褥子铺在那个砖块上,然后低头再次检查了一遍婴儿身上厚厚的襁褓,深怕没裹严实,让她受凉。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婴儿放在刚铺好的褥子上。
再三检查,然后转身离去。
离开温暖怀抱的小婴儿刚开始还是睡的很安静,只是好像察觉到清晨微微的凉意,它皱了皱小小的眉毛,往襁褓里又缩了缩。
未到一盏茶的功夫,清音寺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吱嘎吱嘎的响着。
一个圆圆脸的小和尚缩着脑袋走了出来,冻得牙齿咯噔咯噔的上下发抖,微微发红的鼻头挂下一行鼻涕。
“好冷呀。”小和尚嘟囔着,这秋天来的太快了,想到还要打扫,小眼神不禁就哀伤起来。
他使劲搓搓手,拿起墙角跟的扫把,朝着门外走去。
咦?这是什么?他注意到了安置在门外的一团。
小和尚好奇的凑近脑袋。
掀开襁褓的一角,竟然是个婴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小和尚惊得扫把不顾了,连跑带奔冲向主殿。
殿内,一身青衣的男人正在进行早课,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惊呼声跑进大殿内。
男人睁开眼睛回头瞧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静悟,修行要静,要慢,你老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师傅师傅,不是弟子莽撞,而是寺院外面现在有个!有个婴儿!”男人话还没说完,静悟连忙摆摆手,并指向大门方向。
男人抬头,神情也有些吃惊,清音寺在方圆百里也不是大寺庙,也算不上出名,怎么会有老百姓把自己的孩子丢到自己这种不出名小寺庙门口。
他立即起身跟着静悟小跑到门外。
初秋的清晨带着一些凉意,男人赶忙把襁褓从地上抱起来。
男人抱起时哎哟了一声,心里想小小的一团还挺重。再加上他从未抱过小婴儿,现在以一种很僵硬的姿势站在门口。
“噗嗤”小和尚看到他师傅这个姿势笑出了声。他的师傅真的太可爱了。
男人腾出左手,小心地掀开襁褓的一角,粉扑扑的小脸蛋映入他的眼帘。
怀中的小人儿已经醒来,约莫有三四个月左右大的模样,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师傅,也让我瞧瞧。”静悟扒拉着男人的裤腿,他还没仔细瞧过那么小的小婴儿呢。
男人一手按住静悟躁动的小脑袋,嘴里说着“等等等等”。
因为他忽然注意到襁褓夹层的布料,那层奢华暗纹的布料绝非平民人家所有。
“静悟,大清早的也挺冷的,我们先进去吧,进去之后你再仔细瞧。”男人说罢转身将袖口一拂,轻飘飘的盖在怀中的襁褓上,想为这个婴儿抵挡一会的寒气。
静悟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打扫什么的待会再说,反正这会还早呢。
禅房内,男子将那一小团放在棉被上,然后转身去关早上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户。
襁褓中的婴儿来到了新环境,十分好奇的在柔软之中四处张望。
静悟蹲在床头撑着脑袋,盯着那张肥嘟嘟的小脸蛋。
天啊!它真的好小哦,静悟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那软绵绵的脸颊肉。
好像是静悟的手指太冰,婴儿哼唧了一声,随后涨红了脸,眉头皱着,下一秒好像就要哭出来。
男人关完窗转身就看到了这个场景,“哎呀哎呀,干活你不行,闯祸你第一名。”
静悟不服气的撅了噘嘴,说他干活不行?他现在就要出去扫地干活证明给师傅看,他要把整个殿前都扫到锃光瓦亮。
静悟走开后,男人坐到床边,将裹在婴儿身上的厚襁褓一层层解开,刚刚在外面所见到的奢华布料也完整呈现在他眼前。
男人盯着布料,上面陡然用金线绣了三个字“严指月”。
这个姓氏还有这个暗纹……男人皱着思索起来,他隐居寺庙太久了,尘封的记忆只能一点点揭开,在哪里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严兄!”像触了电一般,男人惊呼,“这孩子和严兄有什么关联?严行,严指月.......难道是?”他喃喃自语道。
男人俯身端详起婴孩的脸,眼前这个小团子虽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但她的眼神炯炯有神,初成型的鼻子小巧精致,看久了似乎和记忆中那个豪迈不羁的脸庞重叠。
男人赶紧翻看襁褓里是否还有别的物件来证实他的猜想,终于在襁褓的夹层翻出一封折的小小的信,拆开信件看了许久,他的疑惑才得到解决。
严兄,我定不负你所托。
男人用他温厚的大手抚摸着小指月的脸庞,襁褓中的小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露出还没出乳牙的粉红牙龈。
另一边,严夫人裹着厚厚的袄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坐着,旁边的侍女想劝说,却又张不开嘴,夫人前几日刚送走出生不久的女儿,这时候劝说无疑是让夫人又想起当时分别的情景。
“夫人怎么在外面坐着,外面的风多大,你还在月子里…”严行从侧门进来,赶忙劝说他夫人,但是月子两字一出口,他心里也多少有点不好受,于是顿了顿嘴,没接着说,只是默默走近严夫人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里。
庭院内秋风萧瑟,落叶飘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