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钟沛儿的衣袖虽然看起来有点碍眼,但在旁人眼里看来也是知礼之人。
更别提她那一身气度,并无半点扭捏,倒是有些江湖儿女的作风。
之前也见过许多乡野出生的人,见到他们后诚惶诚恐,唯恐惹得贵人生气厌烦,但如今这么个小女子,倒是坦然自若,好似他们也不过是常人而已。
他们倒是没想岔,钟沛儿的确是这么想的。
骨子里的观念不同,表现就不同。
看得出来这饭桌上地位最高的便是那小侯爷,就连县官大人也得双手举杯敬酒。
那小侯爷的弟弟好似十分看不惯似的,一直撇着嘴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不爽似的。
徐沉策是钟沛儿丈夫,又与几人并无交情,自然被忽略,不过他倒是无所谓的坐在一旁,给足了钟沛儿的面子。
那林嫣儿原本见他长得好,但见到他一直端坐在一旁“不敢”说话,当即便嫌弃的撇了撇唇角。
不愧是村姑的丈夫,这等乡下人跟他们吃饭竟然还能吃得下去,脸上那么淡定,回去指不定多高兴呢。
或许是小侯爷事先提点过杭豫鸣的缘故,钟沛儿这一回倒是难得的没有听到这位小公子的发难。
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因着几位公子年岁不大,所以这场酒席倒是很快就结束了,钟沛儿也跟着丫鬟身后回到了客院。
“这是夫人专门为姑娘准备的卧房,里面的家具贵重,还请姑娘仔细着些。”那丫鬟进了卧房并未离去,而是对着钟沛儿耳提面命一番,又指出几样贵重的家具。
什么紫木红木的钟沛儿完全不了解,只能从做工上看出这些家具做工细致精巧,的确是花了功夫的。
钟沛儿只当这丫鬟是提点自己,婉言点头“嗯”了一声。
那丫鬟见性沛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打量着四周的家具,眼里的鄙夷更甚:“这些贵重物品都是登记在册的,若是丢失就不好说了,还请姑娘当心,我就不多说了。”
她的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隐隐还能听出一丁点鄙夷的意味,钟沛儿心说:您这还说的不够多吗?
这副架势就差没把提防写在脸上了。
钟沛儿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她今日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并不是多好的料子,也没有任何花纹,的确是素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要被人当成贼一般吧。
依照这丫鬟明里暗里的意思,难不成她还会故意带走这些家具不成?她也把自己看得太厉害了吧。
“原来是如此,没想到夫人竟是如此抬举我们。”钟沛儿想了想,便接着道:“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我们不过是乡野出生的粗人,自是没见过这些奇珍异宝。”
“若是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所以我还是去跟夫人说一下吧,给我们换个柴房,这样也正合我们身份。”
钟沛儿言之凿凿,眼神清明,看不出半点旁的意思。
那丫鬟冷不丁的听到她这么说,吓得魂儿都要飞掉了。
谁不知道这位钟姑娘是县官夫人的座上宾,要是真把人给惹恼了,一下子告到夫人那儿去,恐怕她没有好果子吃了。
丫鬟脸色一变,当下赶紧道歉:“钟大夫,夫人对您看重,所以才安排了客院给您住,我先出去了,您要是有事再喊我。”
说罢便脚底抹油的跑了。
钟沛儿见她那仓皇失措的背影,嗤笑一声。
这人啊,就是得治,不治还以为自己多大点能耐。
徐沉策见她伶牙俐齿,会心一笑。
两人头一回在外头住,虽然一旁都没人,但一想到在别人地盘上做那种事,就有点膈应。
于是两人都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洗漱了一番便双双躺在床上准备就寝。
忙活了一天,钟沛儿倒是有些累了,因此很快便沉沉睡去。
已是入春时节,夜晚的风依旧萧瑟,树干上刚发出的嫩芽被风吹的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被风带走,天空中繁星点点,月儿似圆盘一般挂在黑幕之中,闪烁耀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徐沉策觉浅,有人接近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听到敲门声,便立刻披上外衣走到门边,轻声道:“什么事?”
那丫鬟兴许是没想到会是徐沉策说话,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急声道:“小侯爷叫钟大夫过去,说是小少爷发病了,还请姑娘尽快收拾一下随我过去。”
那丫鬟还是白天那一个,不过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白日那般生硬。
“我知道了。”徐沉策没开门,只是透过门缝轻轻说了一句,转身变大步走向床边。
见钟沛儿睡的憨甜,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心便软了几分。
只是一想到刚才丫鬟说的话,徐沉策不得不伸出手轻轻点了钟沛儿身上的穴位,随即床上的人立刻转醒。
“天亮了?”钟沛儿哑着嗓子道,一边伸出手揉了揉眼,缓缓睁开,却发觉四周只有一个煤油灯闪着隐隐约约的光,其余一片黑暗,很明显天还未亮。
不知想到了什么,钟沛儿立刻清醒,猛的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病人发病,你快起来收拾。”徐沉策说着便直接伸手将钟沛儿捞了起来,一边又拿起床边放置的外衫给钟沛儿穿上。
钟沛儿迷迷糊糊的被他穿上衣服,整个人赖在他怀里,此时一刻也不想动,只可惜房门很快又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更大了。
“钟大夫,你好了吗?小侯爷那边在催了!”
丫鬟急切的声音不似作假,钟沛儿一个激灵连忙从徐沉策的身上翻下来,急匆匆的在床底下找到布鞋,赶紧套在脚上。
徐沉策明显就更快了,只几下便把头发束好,又帮着钟沛儿整理衣衫,两人这才紧赶慢赶的把门打开。
那丫鬟件徐沉策要一起跟着,又要有话说,但刚刚一张口,便看到那向来漫不经心的小相公正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只得低头带着两人往后院走。
一路上钟沛儿都在想病人的事情,她给的药方十分温和,只是延年益寿的方子,其中加了几味温补效果的药草,按道理来说定是不会引起病发,但如今病人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很难不让人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