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捧着茶碗嘻嘻笑道:“那待姐姐好些,就教妾那日宫宴上跳的舞吧?”
说着放下茶碗做了几个手势,又懊恼的收了回来。
“妾回去练了许久,总是不得些要领。”
虞汀兰笑着看她,正待与她说错在了哪里,投到温凉的脖颈之上的目光却是微微一凝。
温凉的衣服是大御时下流行的坦领,脖颈上亦学了大御女儿挂了什么坠子,刚刚没看出来,现下她一动,里面的坠子便滑了出来,就着灯火,闪着盈盈的光亮。
龙血玉佩!
虞汀兰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到温凉近前,毫不客气的拿起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仔细端详。
玉佩呈团龙状,确实如温凉所说宛若天生,须眉健全,鳞甲遍布,却没有一丝人为雕琢的痕迹,更难得的是,玉佩的正中央有一团殷红的血色,光线明暗之下,竟仿佛在缓缓流动,连带着玉佩都好似有了生命,只待遇风化龙、泽陂万物一般。
温凉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手按在腰间取出毒针,只待虞汀兰有下一步动作,毒针就会毫不留情的飞出去。
“姐姐这是做什么?”
然而面前的人好似痴了一般,她痴迷的捧着玉佩,眼中再无外物,手下动作之轻,好似稍一用力就玉佩就会碎掉一般。
许久方才松手,一声轻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精巧的东西。”
她的语气似是惊喜,又似是遗憾,温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虞汀兰,却见她只定定看着自己脖颈间的玉佩,心中百转千回。
二人相交月余,虞汀兰似乎只对她偶尔提及的龙血玉佩追问过数句,主子说曾说此人定有所图,思来想去,若真是这样,她图的应该就是这龙血玉佩,可现下瞧着,怎么感觉像……
小女儿家看见好看的东西就想收回去的心思?
若是做戏,那她也太会演了些。
正想着,盯着玉佩的虞汀兰忽然开口道:“好妹妹,屋里东西你随意挑,这玉佩便让与我可好?”
说着随意挥了挥手,眼底的光亮的吓人,温凉干干的笑了下,抬手将玉佩又塞了回去。
“姐姐有些为难妾了……这是妾母亲去世时留下来的,不可轻易送于旁人的。”
但凡有些眼力见儿的人都应该看得出,这玉佩价值连城,虞汀兰竟然说要以物易物,被旁人知晓怕是要笑掉大牙。
若是真是投在哪个阵营之中,所图之物就是玉佩,眼下这么直白的将话说出来,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温凉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来。
听闻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虞汀兰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开口讨要,到嘴边的话都化作了一声长叹,顿了一下方才对温凉道:“我……我从未如此精巧的玉佩,一时失态,妹妹勿怪。”
温凉点头示意知晓,岔到别处又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了。
……
六王府外,温凉撑着伞走的极快,任由那身软烟罗裙滚上泥水。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仆人此刻也直起了腰,与她并排而行。
雨下的极大,路上没有行人,寂寂雨声中二人的脚步声尤其明显。
拐了弯才是来时的马车,那黑衣男人顿住脚,皱眉问了一句:“不给解药吗?”
原是怀疑这六王妃给的是假地图,这才想要教训一下,现下已经确定并非如此,若还给人家下毒,岂不是平白引人猜忌?
温凉收了伞钻进马车内,拿过备好的帕子擦了擦衣裳,又将脖颈上带着的玉佩取了,好生放在一个古纹盒子里,方才淡淡开口道:“什么解药,我怎么不知道。”
……
人在长廊里渐行渐远了,小满才从门外探头探脑的跑进来,将新做好的糕点摆到桌上,皱眉道:“主儿以后,离那个女人远点吧。”
虞汀兰寻了纸笔正在描摹龙血玉佩的样子,闻言暗笑,也不抬头,顺口问道:“怎么了?”
小满又倒了杯茶,一边往跟前走一边说道:“奴婢刚刚在外面瞧着,主儿靠近的时候,她从腰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说不定是要害主儿呢。”
虽然后面又塞回去了,但是辰国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们都打的什么鬼心思。
虞汀兰闻言抬头,见小丫头脸都皱成了一团,好气又好笑。
“说了她过来的时候你离得远些,怎么不听话?无论那女人安得什么心思,主儿我都有把握对付她的,不用担心的,嗯?”
上次温凉看着小满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不会作假,她既然把这孩子领了回来,自然是要护她周全的。
见她似懂非懂的点头,虞汀兰满意的笑了笑,继续低头去描摹龙血玉佩。
一晌无言,待到虞汀兰把玉佩上的纹理脉络尽数记录完毕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因为下雨的缘故,一时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一旁候着的小满见虞汀兰终于结束,及时的送了碗水来,轻声道:“主儿,该吃饭了。”
虞汀兰点头,伸手接茶碗,却是一个不稳,茶碗只在手上擦了一下,就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粉身碎骨。
小满只当是自己没端稳,一边自责一边蹲下身去收拾残片,虞汀兰却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有些不对劲。
描摹玉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她只当自己许久没做这个活计,手头生疏,可眼下竟然连茶碗都端不稳了。
屋里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有问题,那就是外来之物出了纰漏。
补品要留在府里,温凉自然不会蠢到留把柄,就只有那枚龙血玉佩了。
虞汀兰狠狠的朝驿馆方向看了两眼,草草的吃了两口饭就让小满撤了下去。
外面黑的吓人,现下去找医师有些不可能,屋里还有上次吃剩下的解毒丸,希望能有些用处吧。
胡乱吞了些解毒丸下去,苦涩的气息顿时把整个人都淹没起来。
连戴在脖子上的东西都能涂毒!
虞汀兰皱眉按住微微发颤的手,暗自骂了一句
“……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