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几次都是夜探东宫,黑漆漆也没看出个什么花来,现下瞧着,这东宫倒也有几分意思。
大概是因为君无冥早年一直在战场征战的缘故,东宫的园子不似寻常勋贵人家花团锦簇,种的大多都是些树木,远远瞧着还有几棵果树,时即盛夏,果香四溢。
想来君无冥治军严苛,治家也不会松到哪儿去,家里的仆役调教的都很好,园子里有负责扫洒的小厮见了虞汀兰,顶多微微惊讶一下,躬身行礼,而后去忙自己的事去了,看的虞汀兰啧啧称奇。
小厨房在东宫的东南角,食材一应俱全,虞汀兰将厨子轰了出去,又拒绝了小满过来帮忙的好意,掂量着手中药包,撸起袖子上了灶台。
秦禾找来的时候,虞汀兰正在灶上忙的热火朝天,听见有人叫自己,头也没回,将瓦罐里的东西倒进汤碗中,这才扭过脸来:“怎么了?”
秦禾脸色有些怪:“俞相来了,正在前厅,说想见见王……苏公子。”
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汤碗,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虞汀兰点点头,就着一旁铜盆洗了手:“走吧。”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俞兰萱回来后‘信守承诺’的跟自家老爹告了一状,崽儿受了欺负,做老的当然不能不管,这不,来问责了。
大御以武立国,可近年来亦有重文抑武的趋势,俞百川官居一品丞相,乃文官之首,虽说没什么功绩傍身,但是既然能在这个位置上混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应付起来肯定不能像对俞兰萱那么随意。
没走两步却被秦禾拦了下来,虞汀兰奇怪的望向面前的人,秦禾眼观鼻,鼻观心:“…苏公子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虞汀兰进了东宫就直接来小厨房了,还没去换衣服,被撕坏了的半截袖子干脆全扯了下来。
现下半截手臂都在外面露着,院里那些小厮的眼睛他管的住,前厅的相爷哪里是他管的了的。
虞汀兰一拍脑门儿,匆匆去换了衣服,跟着秦禾来到前厅。
东宫的前厅摆设一如君无冥这个人,严肃冷漠。
墙上挂着几副不知哪家的字,笔迹龙飞凤舞张狂至极,条案前放了张四仙桌,桌子两侧各搁了张太师椅。
下首左右两侧皆是相同样式的桌椅,看不出什么材质,迎着光线反射着乌漆漆的光亮,桌上各摆了只月白骨瓷小瓶,插着今晨新摘的花儿,倒叫这屋子平白多了几分可爱来。
俞百川正坐在上首位置上,垂头想着些什么,虞汀兰在门口瞧了两眼,迈步走了进来:“小子参见俞相。”
俞百川正出神,冷不丁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却也只是瞬间的事,眨眼就恢复了常色,并没有立刻叫虞汀兰起来,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方才挥手道:“起来吧起来吧,无需多礼。”
虞汀兰依言直起身,面上满是激动与笑意,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样子,俨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俞百川心念一动,含笑道:“苏南小公子是吧?我听萱儿说了,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多亏了你的照拂她才能平安回到京城,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呐。”
虞汀兰羞涩的笑了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子并没有做什么,这一路上都是太子殿下及秦将军在照顾我们,小子顶多就是跟俞小姐说了几句话,估计是因为队伍里都是殿下的手下,平日里话比较少,俞小姐这才与小子多说了几句话的。”
俞百川笑着一挥手:“诶,话不是这么说,萱儿的眼光,我一向是知道的,既然单独夸了你,自然是有你的独到之处,你也不用太过谦虚了。”
瞧见虞汀兰又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俞百川喝了口茶,话风一转。
“老夫不是喜欢欠人情的人,就有话直说了。听闻苏公子还未曾考取功名,不若先去我府上呆一段时日?府上才学出众的人甚多,多聚在一起想来必定大有裨益,待到明年科考,苏公子大可一展宏图一鸣惊人,如何?”
俞兰萱同柳氏说的话,柳氏一字不落的转告了俞百川,他虽气急,却也知道自家闺女是从小娇惯出来的毛病,若难以遂愿,旁人再议论两句,一时想不开寻短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上次御皇意欲赐婚,可以看得出皇室内部是属意这门婚事的,只是君无冥这边过不去,若是能说服他,那这事就算是成了。
至于这个苏南,他确实听过,一则是寻春念叨过,二则是来时在路上听闻,早些时候太子殿下与一个容貌英俊的男人拉拉扯扯,还一道上了马车,到东宫时捎带着问了句秦禾,竟然真把这人找了来。
虽说传闻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但是皇室的那些腌臜事实在不少,若是打定主意叫俞兰萱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那一切阻碍她的东西都要提前除去。
老狐狸虽然垂了眼,虞汀兰依旧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暗自挑了挑眉,依旧是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
“俞相抬爱,小子不胜感激…只是小子文采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别说科举,就连乡试小子都还…没通过。”
说到这里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面庞微微红了,顿了一下又道:“幸而小子还会些拳脚功夫,早年还打跑过不少欺男霸女的恶人,现在已经同太子殿下说好,过些日子就进军中历练一段时日,挣一两份军功回来,也好叫祖宗们好好高兴高兴。”
提及去军中历练一事,虞汀兰语气中的兴奋挡也挡不住。
俞百川有些狐疑的看向一脸无邪的虞汀兰,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秦禾在门外沉沉的唤了声:“王爷。”
话音刚落君无冥已经走了进来,于上首坐定,接过秦禾奉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方才不疾不徐的问:“相爷今日前来寻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