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棠原本是从来不敢反抗何姨娘的，可是听见这话的瞬间，她就道：“姨娘，我不去。”

许是怕何姨娘生气，司明棠连忙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父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我，恐怕他们现在就正在家中讨论此事，我都已经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了，难不成我还要去跟害我到如此境地的人道歉吗？”

何姨娘周身的冷气宛如化成了实质，若非是何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连忙抬手挡住了，恐怕司明棠的脸上又要挨上一巴掌了。

何姨娘恨恨地放下手，声音凌厉无比，“蠢货！你也知道那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竟然敢顶撞战王，那不是嫌活得太久了吗？若非是你父亲先给了你一巴掌，你要是落在了战王手中，你还想有活路？”

直到现在，司明棠这才知道了司丞相的所作所为是为何，司明棠脸色骤变。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司明棠惶恐道：“姨娘，我错了。”

何姨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司明棠，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说是蠢笨了一些，但是只要自己教的东西，她都能够用心的听下去，那她也还能稍微感觉心宽。

只是下一刻，何姨娘向来淡定无比的神色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崩坏。

只听见司明棠哭哭啼啼道：“我以为父亲在大殿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护司妗姝，所以......”

司明棠压了一口唾沫才敢继续道，“所以我今日在宫门口为了跟司妗姝争抢马车......顶撞了父亲。”

话落，司明棠连头都不敢抬。

何姨娘到底是足够了解自己的亲生女儿的，见司明棠这样的作态，她当即知道事情不仅仅是司明棠所说的顶撞了一下。

没有询问司明棠，何姨娘看向司明棠身后的丫鬟，厉声道：“说！二小姐今日在宫门口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丫鬟当即跪在地上，将今日司明棠在宫门口的一言一行复述出来。

这一次，就连何姨娘身后的宫女们也不敢再为司明棠阻拦了，何姨娘的脸色越来越白，在听见司明棠竟然说出了司丞相不配做一个父亲的时候，何姨娘终于再一次甩了一个巴掌在司明棠脸上。

“蠢货！”

司明棠顿时哭得更加肆意了，倒不是为脸上的疼痛而哭泣，而是因为何姨娘尖细到几乎划破空气的叫声。

这样失态的何姨娘是司明棠从来没有见过的。

何姨娘没有给司明棠太多的时间去哭泣，她弯腰就掐着司明棠的下颌狠声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姨娘，所得的所有东西都是为因为丞相的宠爱，而你更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女！若是没了你父亲的宠爱，你连个垃圾都不如，别说嫁给王公贵族了，就连嫁给一个寒门书生为正妻都困难！”

无论是说自己，还是说司明棠，何姨娘话中的低贱和卑微两个词不仅仅没有避讳，甚至是故意加重了些语气，就是为了让司明棠认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势。

“姨娘！”何姨娘身边的胭脂连忙打断她说话。

两人都是一起从扬州风尘之地走出来的，胭脂比谁都明白何姨娘想要往上面爬的急切心理，可是司明棠毕竟和她们不一样。

司明棠因为司丞相的宠爱，几乎是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嫡庶之别，甚至以为自己和司丞相的关系就和普通百姓人家的父女一样，不需要刻意的经营，就能一直让司丞相宠爱她。

何姨娘所说的这些话一定会让司明棠没有办法接受，若是司明棠能够被何姨娘这一番话点醒当然是最好，但如果何姨娘这番话让司明棠心中生出了怨恨，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何姨娘这剩下的半辈子，总不可能一直依靠着司丞相的宠爱过日子，要知道色衰而爱迟这句话能够从古至今流传下来，一定是因为这话是被无数人证实过，是真的。

所以说啊，何姨娘只有让司明棠嫁一个好人家，她才能够获得后半辈子的幸福，与此同时，还要保证司明棠愿意孝顺何姨娘。

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司明棠对何姨娘产生怨恨。

这样的道理何姨娘自然也是明白的，只见她浑身上下都压抑着戾气，半响才道：“我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来了你这么个蠢货！”

何姨娘毕竟是历经千帆的人，这一次没有胭脂提醒，她也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声音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话已至此，你现在就立刻和我去你父亲的院子，要是没办法挽回你父亲的心，那你就自己去试试......”

“低贱的庶女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何姨娘嘴角微微上扬，盯着司明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而像是在看自己的仇敌似的，阴恻恻得可怕至极。

...

轩柏院。

“丞相，何姨娘带着二小姐在院子外面跪着呢。”小厮低声通报。

平日里只要听见何姨娘和司明棠到来就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去迎接的司丞相竟然对小厮的这句话无动于衷。

没有丞相发话，小厮也不敢走开，只能继续保持俯身弯腰的姿态，站在角落里。

想起今日在宫门口，那个向来懂事听话的二女儿竟然没有丝毫体统，还那般声嘶力竭地吼叫，更是对他没有丝毫的尊敬可言，司丞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心中有事，司丞相笔下的走势也没了章法，原本一个力透纸背的“坚”字，在最后一笔突然就歪了。

司丞相皱着眉头将饱蘸了墨水的狼毫笔摔在了桌案之上，“何姨娘来干什么？”

能够来司丞相院子伺候的人，就算是一个通报的小厮其实也是个人精，他当即明白了惹了司丞相的只有二小姐，并且丝毫没有影响到司丞相对她生母的宠爱。

小厮当即道：“何姨娘说她不分尊卑，心急之下直接打了二小姐，特意前来请罪。”

打了明棠？

司丞相皱眉，迈开步子就往门口走。

小厮看着司丞相行走之间被风吹得鼓起的衣摆，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所以说还是何姨娘有本事，今日在宫门口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丞相府，他今日看见何姨娘来的时候，还以为何姨娘一定见不到丞相。

没想到现在自己就已经被打脸了。

她不过是跪了一下，竟然就让司丞相这样步伐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