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妗姝原本正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礼单，她听见司明棠那边传出来的动静当即就冷了眸子，侧眼看过去的时候，司妗姝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薄凉。

司妗姝就没有见过比司明棠排场更大的庶女了，就这样竟然还说她会招人白眼？司明棠别去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了！还受人欺辱？开玩笑呢？

司妗姝无声冷笑，心中暗道：本小姐就知道，这样庞大的财富必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可是这些东西都还没有送到本小姐的手中，算计就已经来了吗？

勾了勾唇，司妗姝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精致的眉眼轻轻一动，司妗姝静静的看着司明棠开始唱戏。

只见司明棠涨红了脸，好像是因为想要阻止这丫鬟继续说下去，但又碍于司丞相在，司明棠不好去阻止，所以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脚下的步子更是急急的向前，半响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终于，在丫鬟说出那一句“众人只知道相府大小姐，不知道二小姐”的时候，司明棠彻底爆发。

只见女子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似乎是忍无可忍一般，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婢女，“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众人知道嫡女而不知道庶女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话落，司明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向司丞相，“父亲，你不要听这个婢女胡说，她多半是被猪油蒙了心，我这就直接叫人将她发卖出去！”

司丞相的面色阴沉不定，仅仅从面上看，任谁也看不明白司丞相的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可何姨娘到底是陪伴了司丞相多年之人，看见司丞相微微挑起长眉的样子，何姨娘立刻跪地哭泣，“都是素素没有用，是素素身份卑贱，竟然让二小姐在外面被人这样欺辱。”

何姨娘今日着一身浅粉色烟罗纱襦裙，这样跪在地上，裙摆顿时如石榴花一样绽放，现在还没有到午时，阳光柔和得不可思议，照在何姨娘脸上的时候，女子看起来就和十八岁少女一样娇艳欲滴。

司丞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连衣摆都飞扬了起来。

姨娘这个身份，在外人面前看来，也就不过是一个奴隶罢了，就算是何姨娘手握管家之权，在这样的场合中，她也只能排在末尾听圣旨。

现在司丞相想要去扶何姨娘，就要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可是这个向来克己复礼的司丞相却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和别扭，他就这样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向了何姨娘。

司妗姝原本是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在她看见司丞相的动作之后却是慢慢的放下了手，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绷紧，柳眉轻蹙，司妗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聂氏。

怎料女子也看向了她，四目交汇之际，两人都是愣了愣。

最后还是聂氏先道：“姝儿，不要介意，司明棠虽然是丞相深爱的女子所出，但是丞相不会让司明棠越过你的。”

聂氏的声音极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

司妗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最后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聂氏冰冷的手背，“娘亲，我是在担心您。”

司妗姝原本是怕聂氏看见司丞相那样心疼何姨娘后心中会不舒服，没想到聂氏竟然亲口说出何姨娘才是司丞相的深爱之人，而且还以为司妗姝是害怕司丞相耳根子软，会让司明棠一个庶女越过她。

看着聂氏微微愣神的模样，司妗姝继续道：“娘亲嫌弃麻烦，这才将管家之权交给了何姨娘，没想到一来二去倒是养大了这个女子的胃口，竟然以为自己这个妾室还当真是主子了。”

司妗姝冷笑一声，抬起刚刚用凤仙花汁子染了的指甲，缓缓绕起一缕顺滑的青丝，司妗姝道：“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本小姐的头上来。”

“我待会儿就给娘亲出一口气。”司妗姝撩起眸子看向了眼前的聂氏，眸中的冷色瞬间化开，只剩下了一片柔色。

聂氏眨了眨眼睛，这才轻声道：“姝儿长大了。”

她没有想到，从小到大，司妗姝几乎都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母爱，却愿意这样维护她。

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司丞相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将何姨娘扶了起来，“你怎么身份卑贱了？你是本官的良妾，更是手握丞相府的管家之权，跟主母以姐妹相称，谁敢说你卑贱！”

司丞相看着低垂着眉眼的何姨娘，眉头紧紧皱着。

女子鸦羽般的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随着司丞相的话，何姨娘轻轻的眨眼，清泪顿时就沿着脸颊滑落，司丞相只觉得心中一痛，“可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哪家夫人小姐？”

司丞相向来都是气质温和的书生，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骤然出现了杀意，周身的冷气更是宛如化成了实质，靠得近的婢女们顿时承受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丞相这话说出来自己相信吗？”说话的还是刚刚那个脸色苍白的丫鬟，只见丫鬟冷笑一声，“这满京城的，谁不知道何姨娘只不过是随便挂了一个名头，但是管家之权根本就轮不到她！”

许是知道自己再不快点说完，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那丫鬟的语速越来越快，“整个相府之中，除了丞相您的轩柏院，还有哪个主子能走进丞相府的公帐，单说大小姐得来的这些赏赐，丞相府都从来没有登记过，满京城的高门命妇，谁不是在笑话姨娘，说是姨娘以色侍人，最后哄得丞相您随便给姨娘找了一个活计！”

丫鬟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这一下，就连站得远的丫鬟小厮都是连忙跪下，垂着头看着自己膝盖下面的青石板。

司丞相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发生了变化，他先是凉凉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丫鬟，而后慢慢的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粉衣女子，司丞相刚刚眼中的情动，还有因为何姨娘受委屈而产生的愤怒突然就全部消失了。

司妗姝皱起眉头，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丫鬟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说只有将聂氏所在的芸珠院和司妗姝所在的姝雅院全部划入丞相府的账册，这样何姨娘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管家之权，她们更是想要将司妗姝今日得到的东西全部登记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