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突然响起了低声喃喃的动静。

丫鬟们对视一眼，顺着声音走到了闭着眼睛、嘴巴轻动了的胭脂的面前。

“南阿弥陀佛......”

丫鬟们顿时笑了出来，“不是吧，你帮着你主子做了多少杀人放火的事情，竟然还有胆子祈求佛祖垂怜？”

女子满是讥讽的声音响起，顿时让胭脂不断喃喃的动作顿住了。

胭脂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直接被女子堵了回去。

“你们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推出来受死。”丫鬟轻抬着下颌，“还敢祈求佛祖？”

“就不怕佛祖降下一道雷将你和你主子给劈死吗？”

胭脂浑身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说话。

...

司妗姝站在大厅门外，抬起手指将搭在肩头的长发细细梳理，身后的丫鬟们给司妗姝抚平衣裳上面的褶皱，摆正司妗姝头上的钗环。

一番忙碌的模样看起来就知道司妗姝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大姐姐好大的派头。”

司明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妗姝梳理长发的动作一顿。

染了蔻丹的指甲就那样半插在漆黑的长发之中，司妗姝刚刚还柔和的眉眼一瞬间就冷凝了。

司妗姝顿了顿，将最后一根杂乱的发丝抚平，司妗姝缓缓将手放下，但她并没有回头。

听着身后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司妗姝皱眉。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司妗姝双手合拢放在小腹处，闻言根本没有给司明棠一个眼神，声音很轻，“请安。”

“你说什么？”司明棠顿了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司妗姝眉头更紧了几分，却根本没有说第二遍的意思。

雪秀顿时上前一步，“二小姐今日还没有跟小姐见礼。”

这就是龙朝，妾室在家中都是奴婢的身份，明明同为司丞相的女儿，司明棠作为庶女却是要跟身为嫡女的司妗姝请安。

这只是因为司明棠是何姨娘的女儿。

司明棠的脸色一瞬间就涨红了。

庶女要向嫡女请安这个规矩，司明棠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她！

司明棠当即就要怒骂司妗姝，可是她才刚刚抬起眼睛，就对上了司妗姝宛如淬了寒冰的眸子。

司明棠刚刚才生出的反抗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连脊背都绷紧。

此时刚好一阵穿堂风吹过，司明棠这才发现就连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明棠给大姐姐请安。”没有僵持三息，司明棠还是咬牙垂首行礼。

“免。”

司妗姝的声音没有出现司明棠预料中的洋洋得意，女子的声音就像平日里那样清冷平淡。

司明棠原本以为司妗姝看见自己对她低头，一定会好好嘲笑自己。

毕竟司明棠将自己代入司妗姝的位置，一定会好好嘲笑司妗姝一番，甚至是还会将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讲给自己那些好友听。

可是现在......

眼看司妗姝竟然真的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司明棠竟然生出了几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来。

但是司明棠很快就将这些情绪全部压下，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赶上前方的司妗姝。

“做什么！”

只是司明棠还没有靠近司妗姝，她就已经被身边的婢女拦了下来，她训斥司明棠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司妗姝皱眉回头，就差把“滚”这个字刻在脸上了。

若是平日里，司明棠一定毫不犹豫就抢先一步超过司妗姝进入屋子里面，可是今日司明棠却是难得咽下了这口气，低头谦卑道：“大姐姐，我能问一问水秀的情况吗？”

“水秀她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受不得刑罚的！”

司妗姝终于撩起了眸子，看着司明棠面上难掩担忧的模样，司妗姝轻声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司明棠有些疑惑。

司妗姝这是脑子不对了吗？自己在问她水秀有没有被用刑，而她在问自己知不知道？

突然，司明棠恍然大悟道：“你问我知不知道水秀的情况？”

还没有等司妗姝回答她，司明棠就自顾自道：“你那姝雅院就跟铁桶一样，我能知道什么？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司妗姝：“......”

她原本是想问司明棠知不知道何姨娘已经暗中计划，将水秀当做弃子了。

如果刚刚自己真的听信了水秀的话，无论是前面自己不是司丞相亲生女儿的事情，还是后面账房先生同何姨娘是同乡人的话，如果她将这些事情闹到司丞相面前，自己一定逃不了一顿处罚。

而传递错误消息的水秀一定难逃一死。

而自己将这些算计全部看透，水秀活着回到了素和院，那一定也是逃不了一死。

总之......

无论怎么样，等待着水秀的，从来都没有活下来的路。

可是......

“大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追问，司妗姝有些头疼，心中暗道：难怪何姨娘不肯告诉司明棠自己的计划，司明棠虽然是蠢了点，坏了点，但至少对身边人还是好的，根本就舍不得将水秀推出去送死。

门帘处候着的丫鬟遥遥看见司妗姝的到来，就已经掀开了帘子候着。

司妗姝半垂着眸子走在大殿中央，缓缓俯身，行了一个一丝不苟的万福礼，“姝儿给父亲请安。”

“起吧。”上首的司丞相抬了抬手。

司妗姝起身，视线落在左手边的和尚身上，司妗姝眼睛睁大，“这是？”

话落，司妗姝连忙垂头，“父亲，我刚刚想去书房找您，没想到丫鬟们却告诉我您在正厅，姝儿没有问清楚就直接过来了。”

司妗姝动作有些慌张的俯身行礼，“您既然要待客，姝儿就先告退。”

就算是司妗姝动作匆忙，但一举一动也都是如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

司丞相还在感叹自己这个嫡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司妗姝话中的意思。

此时司妗姝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司丞相连忙道：“姝儿，慢着。”

司丞相有些哭笑不得道：“想必是为父派出去通知你的人刚好和你错过了。”

五指并拢成掌，司丞相指向左手的人，“本就是要找你过来的，这是空智大师。”

司妗姝正准备行礼，却看见空智大师站起来，声音和善，“老衲当不起小姐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