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谷昌城前来支援的两万兵,快坚持不下去的连箕如同在大漠里缺水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一样,他连眉眼都是笑的。
而对于苦苦煎熬的丁尤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连日来连箕的拼死攻城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再加上新军是不是射来的重箭让他的士兵不敢从城墙上冒头。
现在谷昌方面又来了两万人,顿时使得丁尤再也压不住阵脚了。到了夜里,无数士兵从城墙上翻了出去,投奔了原来的王子、现在自称句町王的毋乂。
丁尤知道,谁都能投降,唯独自己不行,因为他是毋承的嫡系和心腹。
丁尤苦苦坚持的另一个信念是他知道毋承一定会派兵来支援自己的,因为俞元城一旦丢失,滇池城就直接暴露在敌军的面前了。但是当他知道毋承派来的援兵呆在距离俞元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按兵不动时,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很明显援军这是在做观望,他们不想将自己的彻底的绑在毋承这辆破车上了。从趋利避害的角度而言,这样的选择没有错。相对于弑兄篡位的毋承而言,毋乂作为句町的王子继承句町王更为名正言顺。再加上新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势,再不考虑调转方向岂不是心智不正常吗?
当毋承得知丁尤自杀身亡的消息后,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派人去把丁尤和丁原的全家老小全给切了,连吃奶的小孩都没有放过。
丁王后闻言自己的娘家被团灭之后,在后宫里找了一根绳子也自挂西南枝了。
徐琅打下谷昌以后,在谷昌略作休整,就带兵向连然、秦臧、弄栋、云南、双柏扑去。和味城、昆泽、谷昌、俞元等城重兵把守不同的是,连然等城池仅有几千个兵丁守卫,有的甚至只有一两千人,而且以老弱为主。
句町国毕竟地域狭小,兵力不足,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归化大汉,人心上彻底倒向句町的百姓有限。
基本上徐琅都是以三日下一城的速度向前推进,之所以三日一城,主要是把时间花在了赶路上。
新军所向披靡,有些城池甚至是在大军还未到达就已经城门大开,只等着新军进入完成交割。
这样的仗打得徐琅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他可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但是对于赵猛等部率而言就有点失落了。人家都投降了就不能再杀人了,所以虽然失地是收复了,但是军功却是少的可怜。
最忙的要数郭大用了,每收复一个城池,全县的民政都要尽快恢复。这里面就只有他一个是从事过民政的官员,只把他累的快要吐血了。
然而三天下一城已经是徐琅最慢的速度了,他的终极目的地是位于最西端的不韦城。不韦县位于哀牢山下,是进入哀牢山的唯一通道。
陈牧料定毋承必败,他遣徐琅的目的就是在不韦布下重兵,切断毋承的逃跑路线,防止毋承失败后逃进哀牢山。因为进入哀牢山与横断山脉紧紧相连,一旦进入哀牢山和横断山,根本就无法再去追击敌人。
另外不韦县在前朝武帝初设时,徙秦吕不韦子弟宗族于此,故名不韦县。这里虽位于益州郡最西端,但却是教化程度最高的区域。这也是一周全郡一十九个县唯一一个没有被毋承攻陷的县城。
当徐琅大军到这里之后,坚守城池的县宰吕霖扑通跪在了地上,仰天嚎哭道:“苍天有眼呐,终于盼来了我大新王师!”,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徐琅吓坏了,连忙询问吕霖的下属这是怎么回事。
“吕县宰这是饿的”不韦县的吏员回答道。
徐琅这才了解到,吕霖带着全县的父老已经和毋承派来的军队相持了两年有余了。因为味县、俞元等地兵力吃紧,围攻不韦县的兵力才被抽走。威胁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两年多的时间使得不韦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吕县宰并不知道大新的军队其实已经把句町的叛军打得节节败退了。
叛军虽然撤走了,但是他依旧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叛军再卷土重来占领了不韦城,那全城的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今日里猛然间见到了大新朝廷的王师,激动加上饥饿,所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徐琅听完是又感动又心疼,他令大军将携带的粮秣分发给艰苦卓绝守城两年的不韦城里的人们,又急令薛子仲火速运来补给到不韦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至于徐琅带领赵猛、杨继慎、坚镡等人如何在不韦县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句町叛军首领毋承等人钻进来就不再细说。
再说陈牧他们这一支大军,在俞元城守将丁尤自杀身亡后,俞元城仅剩的一万人开城投降了毋乂。
陈牧派王福前去受降,当着毋乂的面,王福将这一万投降的士兵来了个十抽一杀令,即十个人里面随意的抽出一个人无差别的砍刀,以示对他们这段时间负隅顽抗的惩罚。
陈牧没有对王福做任何指示,这个十抽一杀令这是王福临时想出来的。这就是王福的厉害之处,他知道陈牧想要什么,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做了这个恶人。
这些负隅顽抗的人必须要得到惩戒,否则夺取滇池城的时候,无法做到震慑敌人的心理。同时,这也是给毋乂敲个警钟,他从无到有,现在已经手里有了收拢的五万人马,从数量上足以和细柳营相抗衡。
当然,毋乂暂时还没有这个胆子,陈牧之所以放任他收编人手,主要是考虑到滇池城的驻军足有八万之众。
滇池城的守军全是毋承的死忠,要想攻下滇池,不死几万人是攻不下的。既然陈牧不想牺牲自己从常安带来的士兵,那死得人就只能是句町人了。
陈牧这一手就叫“驱狼吞虎”,毋乂当然也知道,但是为了复仇,这是他必须要做出的牺牲,否则,这一辈子他都休想灭掉毋承。
在俞元稍作休整之后,陈牧将前来会合的商义军整合给毋乂,淘汰了一部分老弱,将其遣散回家。剩下的人马整合了四万,由连箕和商义统领,向滇池城进发。陈牧则带着细柳营其余部众,紧随其后督战。
按照陈牧原本的打算,是将商义作为一颗钉子钉在毋承的身边的。可是由于连箕的反水,使得本就多疑的毋承对商义产生了怀疑。商义见势不妙,迅速的逃了出来,这次避免了自己这一干人马被毋承一锅端的后果。
现在撕去了伪装,真刀真枪的和毋承正面复仇,倒也符合商义的性格。眼看着自己就要替梅汝公主完成复仇了,商义的心情是日渐澎湃。
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梦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醒来后他的泪水打湿了床榻。梦里的梅汝只是远远的望着他笑,笑得如腊梅一般纯洁美好,笑得如同春分一般和熏温暖,但是他怎么都抓不住她,遥远的就像一团迷雾。
离开俞元城之后,商义一马当先,他已经被满腔的怒火燃烧的双目赤红。只有毋承这个恶贼死在自己的手里,他才能从这团能把自己燃烧成灰烬的火焰中解救出来。
滇池城早已通过探马知道毋乂和大新的平南将军从俞元城杀了过来,这两个城池相距也不过八十里地,一日行军即可到达。
在商义杀气腾腾的赶到滇池城下的时候,毋承派出的军队已经在城门前守候多时。迎战的将领怎么肯放弃这么一个以逸待劳的机会,他一声令下,就向商义带领的人马冲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商义也顾不得行军疲惫,挥舞着马刀就迎了上去。两队人马战斗在了一起,就像两股相对着从山涧里冲出来的洪流,迎头撞上,迅速的混合在了一起。
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刀剑的入肉声、士兵的喊杀生,混合在一起,把滇池城东阳门外,渲染成了一幅人间修罗地狱。霎时间,血肉横飞、人头翻滚。
如果说在此之前,商义还会保存一些实力,但是已经攻到了仇人眼前,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理由保留。他直把眼前想拦住自己的每一个敌人都看作是毋承,一刀一刀的劈下去,丝毫不再顾及这些人中间有的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有的是他的远房亲戚。
邪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以逸待劳的句町士兵,断没有想到这个商义会如此拼命。如果不是自己的大王就站在城头上督战,他们都想掉头就跑了。
其实就算他们想跑,现在都已经跑不掉了,因为商义的人马把他们咬得很死。他们就像一群发了疯的野狗,咬住裤腿儿就再也不肯松口。
滇池城下原本列阵的有五千人,在商义的冲击下,这些人很快就被商义的人马给斩杀的只剩下一半了。
一般来说冷兵器时代的士兵战损超过三成就基本上溃散了,但是这支队伍死伤一半斗志还在的确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当陈牧赶到的时候,他命令王泽的重箭手将那个指挥着剩余人手继续和战斗的快要虚脱的商义部人马作战的指挥官一箭就送回了他姥姥家。
没有了主心骨,很快剩下的两三千人就丢下兵器,匍匐在地上向商义投降了。
商义冷哼了一声,命令自己手握钢刀的士兵,对这些已经弃械投降的人来了个集体屠杀。他知道新军是以首级计算军功,他这是要送给陈牧一个礼物,这个礼物便是他的族人的脑袋。
看着自己六千精锐就这样全部死完了,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毋承站在城墙顶上心里绝望的就像即将落山的夕阳。
见天色已晚,陈牧便在距离滇池城十里地地方安营扎寨了,只待明日天明进攻滇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