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想过秋若海的种种反应。

会惊愕，会羞愧，甚至于会沉默，一言不发。

谁曾想，秋若海猛地把门一摔，吓得坐在外间的他那新请的小秘书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个了。

“师父……”苏然从没见过秋若海如此模样，她有些后悔，明知道这件事是秋若海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为什么还非要把它拿出来呢。

“苏然，你真觉得这件案子还有可操作性？”秋若海吸了一口烟，他很少在苏然面前吸烟，苏然发现，他竟然会吐烟圈，而且那烟圈的颜色竟不是她平日里最讨厌的灰白，似乎因为窗外的那一缕阳光，边缘竟渡上了几点微红。微红的烟圈，像极了小时候的红气球，让苏然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苏然发现，自己最讨厌的烟，竟然也可以被抽得如此美妙。

“苏然。”秋若海干脆用手拍了一下她，苏然条件反射地一躲，秋若海的手竟直接落在那高高耸起的地方。

秋若海想学蜻蜓，急忙高飞而去，可是太晚了。

苏然已经急走两步，退到一旁。

苏然的脸微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努力着，想要让这份心跳正常起来，却丝毫也做不了那心的主人了。

“苏然，我问你，你是不是真觉得这事有可为。”

苏然还在那里思量着自己的心跳，听到秋若海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问她这个问题，心中竟立即腾起一股火来：“秋律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年的法律白学了，就算我在学校是白学了，我跟着你的这一年也该学到一点皮毛了吧，难道我会拿一件死案来和你商量吗？”

秋若海有些不解地看着气呼呼的苏然，良久，嘴角突然浮出一丝笑来，那高而挺的鼻子发出微微的无法形容的让人心头痒痒的声音，然后苏然听到他说：“对不起。”

苏然不知道他是为刚刚那不小心的触碰说对不起，还是为他对自己的不信任说对不起。

不过，管他哟，反正他说对不起了。

嘴里似乎含了一颗麦牙糖，轻轻咽一下口水，那甜滋滋的感觉就渗进了心里，调皮地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自从李小林走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被这种感觉给吓了一跳。

“苏然，你想怎么处理这起案子？”秋若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应该说，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态度全都恢复了正常，他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的刑事律师，又变成了苏然那个严肃得有些苛刻的师父。

但，苏然回不去，她的心还在狂跳，而且因为心运动得太过剧烈，导致她的身子越来越燥热。那张很是熟悉的脸，那张看起来曾经让她害怕的紧张的脸，如今只余下紧张，不对，除了紧张，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温暖。

“我，我也没想好。”苏然慌乱地跨了几步，将放在秋若海桌上的文件拿了过来，“等我想好了，我再来找你。”

“不是，你……”

秋若海的声音落在“哐当”一下的关门声里，他站在那里，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样呆站了许久，秋若海听到手机在桌上不停地震动。

“你在办公室？”

“是的，乔董，你有事找我？”秋若海的脸一下子凝固起来。

“我想问你，苏然是不是去找你了？”

秋若海点了点头，嘴里却一犹豫：“她就是来看了一下我。”

“噢，她没有跟你说起那件案子吗？”

“也提了一点，好像有人要翻那起案子。”秋若海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乔董觉得会是谁想兴风作浪。”

“谁兴风作浪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袖手旁观就好。苏然那小丫头想玩，就让她玩一玩好。”

隔着电话线，秋若海都能感觉到乔龙话语里的冰冷。

“乔董说得对，苏然在这里实习了这么久，我还没见她办好过一起案子，这案子，当初为了让它输，我们……”

“秋若海，你要把当年的事情全忘记才好。”乔龙停了一下，又一次冷冷道，“若你不能做到，我会找人帮你的。”

秋若海放下电话，一下子跌坐到在了椅子上。

忘记，哪有那么容易忘记。三年前的这个案子，可以说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如果真的能像沙滩上的字一样被海水一冲，就带入无垠中去，那该有多好。

“秋主任。”门外，小助理在敲门，“卓然律师事务所的卓主任来了。”

秋若海不由地皱了一下眉。

“请卓主任在会客室等我吧。”

秋若海推开门，看到卓悦正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她那种难得一见的安静，使得她的美有一种说不出的纯净。

“秋主任。”卓悦浅浅一笑，“我坐在这里，就想起那天，我第一次来所里找然然，然后就遇上了你。”

“卓小姐竟然还记得这么小的事情。”秋若海猜不透眼前这个女孩子到底想干什么，他总觉得，女孩那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他没办法理解的世界。

“那当然要记得清楚明白啊。怎么说，秋主任也是受我一汤之贿的吧。”卓悦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秋若海没想到卓悦竟然可以如此笑谈那壶汤，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也呵呵笑了起来。

他还没笑完，就看到卓悦早就收了笑，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这姑娘，真是难缠的很。

秋若海静静了神，在卓悦对面坐下：“卓小姐这次来……”

“噢，刚刚然然跟我说，你会帮她搞定那件抗诉案的，我特别来感谢一下。”

秋若海抬起眼，盯着卓悦看了几眼。

卓悦根本没有任何的慌乱，迎着秋若海那犀利的眼神，恬然一笑。

“卓小姐应该是听错了。我刚刚已经跟苏然说了，那案子是铁证如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翻转的余地。”

“噢？秋主任，听说这一件案子是你律师生涯中唯一一次败诉，也因为这案子，你没能坐上天目老大的位置。”卓悦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差一点就抵到了秋若海的下巴，“秋主任，你真的不想擦掉这唯一的一个污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