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林笙干什么去了？”

回老家几天没回来的菓然开门就只看到虞月函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稀饭，居然发现林笙不见了。

“不知道。”虞月函吹着热乎的稀饭，抽空回答：“今天早上诈尸一样冲出去了，我猜她是受刺激了。”

“什么刺激？”

虞月函抬头想了一下，“当代大学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说人话。”

“摆摊要收费五块一小时，她接受不了。”

“这不就完了嘛，屁大点事说的绕来绕去的。”菓然坐到虞月函对面，看着她注意力都在稀饭上面，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的书打开扫了几眼，问她：“我不在的这两天，学校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比如谁谁分手什么的……”

虞月函摇头，“不知道，我不关注这些的。”

“切，书呆子，就知道读书，我看你人都要读傻了，什么都不关注。”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林笙两手提着油条豆浆兴高采烈的蹦跶进来！

“来来来，两位小主，早膳来啦！”

里面的两个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虞月函低头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稀饭，问她：“你别告诉我你跑出去就是为了买早餐？”

林笙的眼睛眨巴眨巴，答案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菓然受不了了，拿过一份油条咬了一口，“你们两个今天没吃药啊，一个个的净打谜语。”

林笙把油条放桌上，朝虞月函晃晃豆浆，“你打算吃哪个？”

暖阳初上，顾北航已经背上挎包出了校门。

买上早饭一路走进一个小区内，敲开其中一扇门。

打开门的是个女孩，及肩的头发染成了棕红色，没有化妆的脸上白白净净，看起来舒服自然只是有些苍白。

“你怎么又来了？”

女孩见到是他脸色就不好看，转身进屋坐在沙发上，做了精致美甲的手动作熟练的拿起桌上的烟点火抽起来。

烟雾从她嘴角鼻腔散出来，缭绕飘然，贴着脸颊缓缓消散，衬的她的五官柔和俏丽，肌肤如雪一般透白，有种别样的诱惑。

顾北航过去一把夺过她夹在指间的烟，一手把早餐放下在桌上。

“说了几次了，不要抽烟。”他掐灭了烟，嘱咐道：“烟对身体不好，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更别碰。”

女孩没回话，只是歪着头将他看着。

顾北航把早餐摆开，从包里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还贴心的每块上面都插了牙签。

“吃吧。”

女孩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在早餐上，拿起一截油条放进嘴里，一边问他：“顾北航，你说实话，这么做个老好人，累不累？”

顾北航摇摇头，“还好。”

“还挺会照顾人的。”女孩冲他挑眉，“你照顾过几个像我这样的失足少女啊？”

顾北航的眉头一皱，有些生气。

“安初！你胡说什么！”

这个女孩叫安初，就是当初顾北航在夜市看到的那个醉酒女孩。

那天他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当做看不到，所以连章鱼丸子都没有拿就跟了上去。

那个把她带走的男人确实居心不良，把她带到一个昏暗的角落就忍不住急急忙忙要扒开她的衣服。

顾北航找了一根木棍拎起来站到他身后，咳了一声。

许是心虚，男人闻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差点跳起来，惊恐的转身瞪着过来！

“谁！”

顾北航故作玄虚，转转握在手里的木棍，缓缓说道：“敢动哥的马子，你胆子挺肥啊。”

男人不过是街头小混混，见到人高马大，身体健壮的顾北航难免心生畏惧，特别听到他的话以后立马转身提着刚解开的裤子跌跌撞撞跑开了。

那时顾北航不知道大半夜的把她安置到哪里，只好带她去住了一夜酒店，所以那天才没有和林笙一起回校。

他本以为安初只是个醉鬼，他本来就挺讨厌醉鬼的，更何况林笙讨厌酒味，所以他巴不得离她有五十米远。

本想把她丢酒店就走的，却没想到她一直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袖，忽然低声抽泣起来。

眼泪花了她的浓妆，模糊了她嘴角的口红。

许是见不得女生的眼泪，他鬼使神差的坐在她的床头。

安初哭泣的时候只是流泪，呜呜呜的哼唧，并不是发酒疯的嚎哭。

正如高中那年，林笙生日那晚醉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还喝醉了。

也是顾北航最愧疚的一次，竟然没发觉她喝了不少，不敢带回家去，不敢让家长知道。

所以他带着她在路边坐了一宿。

说是坐了一宿，林笙开始还挺开心的到处跑，他跟着到处追，跑累了才坐在路边靠着他的肩膀休息。

正当顾北航庆幸她终于安静下来时，他的肩上传来微微的潮湿感。

睡着的林笙眼角还有泪痕，在还算亮的月光下微微反光闪烁。她紧皱起眉头，断断续续的喃喃：“你在哪……我好想见你……”

“方哥哥……”

年少的肩膀单薄，藏不住情绪，也学不会遮掩。那时他只觉得心里什么东西似乎被打翻了，或酸或涩，说不上什么滋味。

只是平时倔犟明朗的眼底沾上了不甘，染上了孤寂。

他知道方易呈的存在，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这么重要。

明明是陌生的脸，安初的哭泣却意外的和她的相像，所以，他坐在那里守了一整晚。

他始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相遇，是怎样的人，才会让她深埋心底，念念不忘。

方易呈，这个他永远不会问，也不敢提起的名字，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忽视的毒刺。

“你吃吧，别抽烟了。”顾北航站起来挎起背包，转身背对着她，垂着脑袋说：“你要是执意要抽我也不会再说你了。”

然后转身走开，关上了门。

安初的目光久久定在门上，许久才回头望着烟灰缸里的烟头，目光呆滞。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照到她身上，纤细的手指动了动。

良久，她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味道浓郁，回甘微涩。

顾北航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林笙了，就加快脚步往学校走。

当他的脚跨过校门口时一顿，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校门前探头眺望的一个身影。

那人也很快看到了顾北航，朝他挥手走了过来。

“北航，我还想打电话给你呢，还好你来了！”他过来拍拍顾北航的肩膀，笑着说：“才多久不见，你又壮实了不少嘛！”

顾北航的表情却是凝重，反复确定之后迟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你不该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男人笑了笑，“这不是我爸妈说想她了，让我替他们来看看她嘛。”

这男人正是林坤，林笙的哥哥。

顾北航怎么会相信他会那么听话，扫了他双手一眼，发现他是空手来的，同时也闻到了他身上不算淡的酒气。

“哥，你顺带也带了林笙的生活费吧？”

林坤的笑容僵了一瞬，“哦，带了带了，你把她叫出来我给她。”

“没事你给我好了，我转交给她。”顾北航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搪塞。“她现在在上课，不方便出来，你来的事我会转告她的。”

林坤有些怀疑，“是吗？”

顾北航点点头。

巧的是这个时候林笙真的在上课。

她看着眼前摆着的水果和假花发愣。

老师见她心不在焉的，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好好画，想什么呢，是不是最近给人画画画多了厌烦了？”

林笙抬头看着老师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静不下心来，老师。”

许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平日里对绘画和艺术很是痴迷，所以对林笙这种对绘画有天赋还肯努力的学生异常上心。

因为林笙是他少见高中就自己把素描摸了个基本的孩子。

“有事放不下？”他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来，对林笙语重心长的说道：“听老师说，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挂在心里了，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呆着，不到时候不要让它跑出来扰乱你的思绪，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是，如果是记挂了许多年的事有了回应呢？”

许老师不明白。

林笙说：“我本来都已经不寄托希望，谁知道做了个梦，我就去看了眼，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虽然是我一直期望的，但是到来的时候还是措手不及。”林笙的眼里如同起了迷雾一般，“老师，我怕。”

许老师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沉默半晌，站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留了一句话就走开了。

他说，“林笙，你的害怕，是有新的事物分走了你的心，或许是物，或许是人，或许还是你自己。”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林笙整个人都震的迷糊，却也清醒！

时过境迁，她没有信心方易呈还和当初一样。

时间不会停驻，生活总会过去，她无法停住脚步，也不能全心全意的等待重逢了。

更何况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等，等到以后说什么？怎么相处？

众多的问题浮现出来，一时占据了她的脑袋。

“老师你好，打扰一下！”画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男声说：“我找一下林笙。”

林笙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放下久久没有在画纸上下笔的笔，站起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北航。

“你哥来了，估计这几天还会找你，你要不然先出去玩两天？他把你的生活费给我了，一分不少。”顾北航把钱交给她，“他估计是不想把钱都给你的，但是我要他没办法不给。”

林笙握住不算多的钱，抬头望着顾北航。

“我去哪里？”

顾北航严肃的表情呆了一瞬。

他们和菓然三个人是约定好了一起考这个学校，刚从c市过来不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朋友。

是了，她没去处。

顾北航也犯了难，他不可能让她去同学家里，更不可能把她送到安初那里。

林笙注意到他身侧的手握成拳头，把钱放到包里装好，拍拍他的手臂，说：“那我就请假两天好了，出去外面住个酒店奢侈一把。”

说完不等顾北航说什么，转身就往校门外走。

顾北航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他忽视了这个问题，当初只想着如何让林笙远离那个家，却没想到之后该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坤。

因为他有暴力倾向。

曾经叛逆期的他因为父亲的失手，一个推搡让他的额头不小心破了皮，血流了一脸。他恼怒起来抡起木椅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砸到近乎毁容！

那时父母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再也不敢对他的事过问，处处迁就他，生怕他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做出过分的举动来。

比如把不小心把他偷东西变卖的事说漏嘴，脸被扇到红肿发紫，被推到池塘里差点溺死的林笙。

他总是克扣林笙一半的生活费，所以林笙买了颜料后总是身无分文。

理想和生活，林笙优先选择了理想。

这次顾北航把她所有的生活费要了过来，林坤一定会不满，然后找个机会要一些回去，所以只要出去躲两天，等他没钱了就会离开。

和许老师请了假后，她一个人背着背包出了校门。

a市繁华，街道车水马龙，她还没怎么走过，所以又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小巷。

她在想，要不然就在这附近找个小宾馆好了，自己也能安心点。

正当她围着附近找宾馆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黑车停在小巷口，再次堵住了进入小巷的路。

看到车牌号，她环视着周围，最后在马路对面一幢大楼前发现了目标。

程屹昇站在大楼前，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头顶大波浪性感的成熟女人。

女人如火一般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程屹昇则是时不时的和她对视一眼，似乎在交谈。

林笙在想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还在纠结会不会太贸然了，就看到那女人忽然挽住了程屹昇的手臂，两个人的距离也一下拉近。

“嗬——”

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女人拉着他进入了大楼。

林笙抬头看一眼大楼的牌子，才发现居然是个情趣酒店。

所以他们是什么关系？进去干什么？不会是……

想不到程屹昇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居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工作！怪不得钱多还抠！原来，原来……

林笙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