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莜然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袭来,直往鼻腔里窜,郑莜然嫌弃的用衣袖捂着鼻子走了进去轻轻的关上门。
王奕凌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坛子仰头饮着,一部分酒水顺着他的肌肤滴在衣衫上,原本纯白的衣衫已是被污渍晕染,发髻也散乱不堪,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王奕凌顺势就将空置的酒坛往地上狠狠砸去,碎片带着剩余的一些酒水到处四溅。
郑莜然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鼻子习惯这个味道。她缓缓走到王奕凌的身侧提起裙摆也伴着他席地而坐。
“奕凌,我错了,我下次听你的话好不好,不凶你了,也不偷跑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郑莜然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滚!”王奕凌转过头对着她大声的嘶吼,更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呀。”郑莜然自知理亏并没有生气,温柔耐心的细瞧着他。
却看见他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泪光,一脸的悲痛欲绝之情。
郑莜然意识到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可以让他如此难过悲痛,自己无非也就是胡闹了一下,最多也就被他训斥两句,绝对不会让王奕凌有如此发疯难过的模样出现。
“蓉儿,蓉儿,你为什么不等等我。”王奕凌并未理会郑莜然,转过头去嘴里一直轻唤着徐蓉的名字,拿起身边的另一坛酒扔掉塞子就是狂饮。
“蓉儿?”郑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明白了为何王奕凌会如此疯癫,这个她从未见过的蓉儿看来就是王奕凌的软肋,能让他如此疯癫成狂的根本所在。
“原来你如此深爱着她。”郑莜然失落的说道。她的心此刻却也疼痛不已,她其实早就明白这个蓉儿一直是王奕凌深爱的人,只是如今听着他唤着她的名字,心就像被万箭穿心般难受。
这一刻,她或许能明白萧茹月的心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原来这种感觉是这么的幽怨哀伤,仿佛自己这段时日就像个小丑般,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是啊,我爱她,她单纯善良,和你们这种金屋里长大的任性…小姐可不一样,你和她们一样任性胡闹爱发脾气,都那么讨厌!我娶你还不是被逼的,你哪里及得上蓉儿的万分。”王奕凌笑呵呵的凑近郑莜然的脸,冷嘲热讽。
郑莜然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一般瘫坐在地上,抬着头抑制住自己即将决堤的眼泪。
“行,我样样不及你的蓉儿。”郑莜然扶着书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我郑莜然从今往后和你王奕凌各走各路,你我各自安好,再无瓜葛。”郑莜然淡然的说道,用衣袖擦试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最后看了一眼仍带着笑意的王奕凌,夺门而出。
“王妃,王妃。”闵哲在外听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一会就看着郑莜然跑了出来,任凭如何唤她,郑莜然都无动于衷,擦着泪向府门走去。
天都已经黑沉了下来,郑莜然心疼痛不已的丝毫不顾及任何后果,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王妃,你这是。”守门的小厮正要关门,被不想郑莜然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冲了出去。
天一黑,整个常宁就开始了如往常一样的宵禁,城门也下了钥,郑莜然又不想回郑家,要是这副样子跑回去,母亲大嫂担心不说,是不是又要闹的鸡犬不宁,还会让若然那个小蹄子看笑话。
可是要是被巡查的侍卫发现,虽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要是传出去丢人的很。
郑莜然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该去哪里,只能在小巷中漫无目的小心翼翼的穿梭。
这个城市白天热闹喧嚣,入了夜,整个城市如空城一般,一片死寂,只零星传来了几声犬吠之声。
哪怕是高墙大院的富贵人家,还是贫民百姓普通的宅院,家家点着灯,想必都温馨的一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吧,而郑莜然却像个乞丐一般无家可归。
她对整个常宁城并不熟悉,只能避开侍卫到处乱走,入了夜还真是寒的很,她搓了搓已经冰冷的双手,肚子也凑热闹打起了鼓。
无意间走到了之前救六月的巷子口,想着王奕凌救自己的那一幕,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的很。
她并不敢在此多停留,巷口连接着主街道,要是被巡查的侍卫抓住可就不好玩了,这种感觉怎么像是躲避衙役的逃犯一般,东躲西藏的。
郑莜然探出头仔细看了看街道,空空荡荡的,并未发现侍卫,急忙蹑手蹑脚的穿过街道往另一头跑去,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实在不知该去哪,只能按着零星的记忆一路寻到千里池湖畔,湖畔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了一丝亮光,只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
郑莜然蹲坐在湖畔,对着湖面痴痴的望着,独自流着泪。
“郑莜然,你在吗?你的人生为什么是由我来继续?我想家了,我在这里好痛苦,你能不能明白?”她对着湖面哽咽着轻言道。
却只有树枝上的猫头鹰叫嚷着回应她的问话。
自从守门的小厮来禀告郑莜然一个人跑出了府,闵哲一直试图唤醒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王奕凌来做主。
“王爷,王爷!”任凭闵哲如何推搡叫唤他都无动于衷,只得将王奕凌抬到卧室的床榻上,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衫,让他先小歇片刻。
“你们拿着王爷的令牌悄悄的出去找王妃,暂时别去郑府,先到处找一下。”闵哲将王奕凌的令牌交给手下的人,吩咐他们去寻着郑莜然。
老天似乎在和郑莜然开着玩笑,白日还是阳光明媚艳阳高照的日子,却在夜里说变天就变天,一场措手不及的大雨倾盆而下,郑莜然赶紧躲进不远处的亭中,可仍被浇了个全身湿透。
郑莜然坐在亭边,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滴落,她抱紧了双腿缩成一团,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挺好,反正真正的郑莜然早已死了,她死了身体还给郑莜然,她或许也能回到自己该存在的世界。
“莜然,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个真相了,也不能给你报仇,我还伤透了爱你的王奕铭的心,反而喜欢上王奕凌那个渣男,是不是我的出现才让你红颜薄命不能和你爱的王奕铭厮守终生。”郑莜然倚靠着亭柱,伴着雨声对着空旷的湖面一个人自言自语。
“闵哲。”天刚擦亮,王奕凌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了身,醉酒过后头痛得厉害,胃里也反胃的很。
“王爷。”闵哲一直守在门口,听见王奕凌苏醒,急忙推门而入。“王爷,王妃跑出了府,彻夜未归,属下派人四处去寻了仍未寻到。”向王奕凌禀告道。
“什么?”王奕凌一激动,头像被千只蚂蚁啃咬般剧烈的疼痛,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不是去千里池了嘛,怎么会彻夜未归?”
“回王爷,王妃在入夜前就回府了,听闻您喝醉,王妃特意来这里,王爷…却…”闵哲也不知怎么开口和王奕凌说明实情。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说!”王奕凌被吊着胃口,本就身体不适,听着闵哲吞吞吐吐的话,更是烦的很。
“王爷喊着徐蓉姑娘的名字,还说王妃不及徐姑娘的万分,说讨厌王妃…王妃说和您以后再无瓜葛,就跑了出去。”王奕凌听着闵哲的阐述,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番话,头疼的快要裂开一般。
“去郑府问了吗?”
“派出去的人四处寻找打探并未找到王妃,就去了郑府,郑府守门的小厮说王妃并未回去过,他们买通了小厮让他暂时不要和郑家的人说起王妃一事。”闵哲一五一十的如实禀告。
王奕凌这才深知大事不妙,这个城里郑莜然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她大姐和家人回了益州,那就只剩下郑府了,而她没回去,又能去哪了?
王奕凌掀开被子穿上鞋履,一出门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钻入他鼻中,地面上的潮湿说明夜里下过一场雨,那郑莜然没有回府也没有回娘家,岂不是一个人淋着雨流落街头?
“你的人在哪里找的?还有没有旁人知晓了?”
“城门下了钥王妃肯定在城中,我们的人把大街小巷给找了个遍,属下和王妃的侍婢说王妃宿在王爷的卧房里,知晓此事的人都已安排妥当。”
“千里池去了吗?”王奕凌脑中下意识就想到了千里池。
“没有,最近那里出了几条人命,闹鬼的传闻传的厉害,白日里都无人敢去,所以并未前去千里池附近寻找。”
“你安排车去千里池。”
王奕凌急忙先骑着马独自飞奔去往千里池的方向。
“郑莜然!”王奕凌下了马在湖畔边走边唤着郑莜然,可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很。
王奕凌绕着湖一直走,边走边唤着。
终于远远的瞧见湖边的亭中似乎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郑莜然!”
那个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王奕凌快速跑上前,只瞧见郑莜然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浑身冰冷的倚靠在亭柱之下,她身上潮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湿润,裸露的手冻的有些发青。
“莜儿!”王奕凌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她颈部冰凉的肌肤,还好,她还有脉搏。
王奕凌一把将她冰凉的身体搂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对不起,我不该喝多了和你说那些话,莜儿,我错了,好不好?”王奕凌后悔的抱着她抚着她湿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