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被那碧衣侍女带到了二楼最靠内的一个包厢。

“大人，你请的人到了。”

碧衣侍女的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男音就从包厢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吱哑”一声，门从里被人打开。

紫翼走了出来，他目光落在碧衣侍女身前的欧阳雪，面上没什么表情地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满是恭敬道：

“十三小姐，里面请。”

欧阳雪看了他一眼，紫翼低眼似是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请的姿势。

他变了。

紫翼以前面对她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但现在，他的行为举止都像是被人特意调教过的一样，再没了他之前的内敛随意，反而一举一动透着些许呆板。

欧阳雪脑海里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但猛地又被她甩开。

她抬脚就迈了进去，心下轻嗤，他变不变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早在他们选择对她动手的那一刻，他们之间那一丁点的情谊就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欧阳雪眸色几不可见地一暗。

绕过屏风，欧阳雪就看到坐在桌边的周寻。

他手边的桌面上摆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对面，一杯茶正冒出腾腾的热气。

见状，欧阳雪想也没想地就坐到了他对面，偏头凝神盯着茶杯里的茶水看好了一会，才抬眼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奇草堂难道对宝地上的那些低阶灵药的资源不感兴趣吗？

而且他又是什么时候到这的，她那边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就正好被他看在眼里了？

“好歹也是欧阳家的掌上明珠，十三小姐什么时候也需要一个小家族里的人如此投鼠忌器了？”

周寻放下茶杯，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不答反问。

“这里不是凤阳城。”

欧阳雪单手撑着雪白下巴，遥望着窗外的天空，眼底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思索。

“真的把他杀了的话我身上会有一些麻烦，这样不太划算。”

何况，她也不是个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的性子。

对此，周寻只是轻笑了笑道：

“看着倒是比之前会动脑子了。”

欧阳雪不可置否，面前这人惯会明褒暗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你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欧阳雪说着，目光更是直直看向周寻的眼睛。

周寻眸子微眯，随即他微挑了挑眉，语气淡淡反问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过来了？”

“不能，我现在心情不好，懒得跟你废话。”

话虽是这么说，欧阳雪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移动的迹象。

周寻上下扫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你家长辈难道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

欧阳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话里带刺道，“说得好像你是我家长辈一样。”…

她父母，她家老祖、叔祖都没说过她什么，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置喙她。

欧阳雪心里烦躁起来，坐直了身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想找人消遣时间就自己找别人去。”

姑奶奶现在烦得很，没空搭理人。

说着，欧阳雪就是往外走。

云离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也跟了上去。

见此，周寻也不恼，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桌面。

望着那杯一口都未曾动过的茶水，他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玩味，嘴角微微勾起，透着一丝丝莫名的危险。

就在欧阳雪打开门要出去时，里面的周寻突然唤道：

“紫翼”

欧阳雪耳畔猛地响起剑出鞘的声音，眼前银光一闪。

下一瞬，她脖子就传来一丝锐利的凉意。

欧阳雪微微垂眼，看着自己脖子边突然多出了一把剑。

她脸上露出些许诧异，但很快，她再看向紫翼的眼神里，一抹森冷的杀意倏地闪过。

“紫翼，你想找死？”

欧阳雪微眯了眯眼，猛地冷笑道。

刚刚他身上那一闪而逝的杀意，欧阳雪是绝对没认错的。

紫翼他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杀了她。

只不过顾忌着什么，他又极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杀意。

紫翼声音平稳道，“属下不知十三什么。”

欧阳雪冷冷地看了他半晌，最后瞥了眼那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的碧衣侍女，还是咽下了心中这口郁气，又返了回去。

“这就是你留紫翼在身边的目的？”

欧阳雪坐回原来的位置，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看向周寻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探究。

闻言，周寻略微沉默了会，然后才在欧阳雪满是不虞的目光下，轻笑了一声。

他眼底闪过一丝凉薄，缓缓开口道：“小丫头想得挺美的。”

这话有种说不出的讥讽。

而欧阳雪却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嘲讽，只是在想，这确实是周寻的说话风格。

提着的一颗心猛地落了下来。

欧阳雪心里白了这人一眼，旋即微微收敛了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之前那般放肆。

一旁站着的云离见状，眸光不由轻闪了闪。

“周寻，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欧阳雪依旧没动桌子上的茶水，有些好奇地问周寻，“他看着比之前听话多了。”

那剑刚刚架在她脖子上，他全程动都没动一下。

周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道：“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么多。”

切

大人就喜欢对小孩子买关子。

欧阳雪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不过这次，欧阳雪倒是安安分分地陪着周寻坐了许久，然后看着他每一杯茶慢吞吞地至少要喝一刻钟之久。

她看得虽然有点心堵，但也没催促。

而且欧阳雪性子不怎么好动，周寻不说话她自己也能一个人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看上很久。

“下面有什么好看的？能让你看得这么认真？”

在欧阳雪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入迷的时候，周寻暗含一丝不悦的声音忽地就传到她耳朵里，令得欧阳雪下意识地往他那看了一眼。

“大概……”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莫名地看了进去。

心里这样想着，欧阳雪却非要装模做样地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一本正经地扯道，“我是在看这人间的烟火味。”

嗤

欧阳雪本以为会收到周寻的嘲笑，却不料一抬头，就见周寻平静地正看着自己。

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里，宛若夜空中神秘的黑洞，似是一个不注意就会将整个人的心神全部吸了进去。

欧阳雪脑海里闪过深不见底的深渊是什么样，心神先是恍惚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就猛地被自己的那个可怕的深渊给吓得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