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徐之涣意有所指地问道。

三姨娘看了他一眼，又对李太恭和李冉笑道：“妾身本来是想去找大姑娘聊会儿天的。结果下人说大姑娘在厅堂呢，李老爷和李公子也在，妾身就来看看。”

妇道人家本来不该议论这些事的，但好在徐之涣不在意这些，况且今日本来就是闲聊而已，他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李太恭显得有些局促，刚想对徐槿容说的话又咽进肚子里了。

三姨娘坐在徐槿容旁边，转头看了李冉一眼，问：“李公子是比大姑娘年长不了几岁吧？我过来的时候，你还小，没想到几年功夫就变了这么多，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的。”

李冉听到夸奖，抿唇笑了笑。

徐之涣跟三姨娘对视一眼，似乎都已明了对方所想。

“徐相，容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懂事了，做事说话又得体，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这个女儿。不过，你真是不打算考虑考虑她的婚事了么？”

李太恭心里总有些觉得遗憾，便不断地提醒徐之涣。

徐之涣这边从容不少，他轻笑了一下，“婚事再重要也没我这个女儿重要。她要是没有嫁的心思，我这个当爹的又能做什么主呢？”

李太恭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着急，“不是，容儿她可能还没想好呢。你当父母的也该为孩子想想啊。李冉跟容儿也是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知根知底，你看不如……”

见李太恭要提婚事了，这时三姨娘忽然笑着说道：“李太恭，您也知道，有时候往往媒妁之言都是一厢情愿。大姑娘她有心上人了，老爷还是打算遵从她的意思。”

一语完，不仅仅是李家两个人，还有徐槿容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三姨娘对徐槿容笑了笑，她很快就明白了。

“这人是谁？可是当今殿阁大学士顾衍南？”李太恭忍不住问道。

三姨娘跟徐之涣相视一笑，只听她道：“这是大姑娘才知道的，咱们不清楚。”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其实李太恭，今日还有一事老爷还想跟您说说呢。李公子文采斐然，做事正直，是个好孩子。囡囡的妹妹，也就是咱家的三姑娘念蕊对李公子一见倾心。就是不知道您能否愿意成全此事？”

李太恭万万没想到今日来不仅会遭到拒绝，关键这婚事还变了对象。

他凝眉，表情沉重，“徐相，你这做法就有些不厚道了。咱们都是熟人了，我看还是容儿跟冉儿配对一些。”

许久没说话的徐槿容将李太恭的心思察觉了出来，不就是嫌弃徐念蕊不是嫡女么。那这样说来，要是娶了她，岂不是自己还能成为李太恭央求徐之涣帮忙的诱饵？

“李叔，您这话就不对了。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跟李公子正因为彼此熟悉，才没有其他心思。如今我看妹妹倒很喜欢，所以不如就成全他们。李公子，你说对吧？”

李冉向来沉默，面对这种事，不知为何有些逃避，所以才不开口。听到徐槿容这样问，他赶紧点头道：“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说的虽是违心的话，但是李冉这次却选择了退让。可能因为他实在是太被动，导致喜欢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李太恭被他这样一说，弄得有些恼怒，但是毕竟在徐府，他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好尴尬地笑笑。

“怪我大意了，也没照顾到容儿的意思。”

徐之涣也没继续刁难他，转口道：“那不如就订下念蕊跟冉儿的婚事。你也见过念蕊几次的，她这孩子性格单纯，从小刻苦，比囡囡早懂事多了，学的东西也多了。我估摸着她跟冉儿更能聊到一块儿去。”

看来徐槿容是绝对不会嫁的。

李太恭想了想，他的确是看中徐家的门第，跟徐家结亲，自己以后有什么困难还能有所指望。徐槿容心气高也不难理解，况且之前她一心就想嫁到顾家。

李太恭做了一番考虑，李冉跟徐念蕊成亲虽然差了点，但好像比娶其他商家千金或者县令的女儿要强多了。要是再往上，要不是别人不愿意，要不是就没有徐家那样的门第。

想及此，他笑道：“念蕊我是知道的，那孩子跟她娘长得像，底子好。既然容儿说愿意让出，那这样也好，总之比媒妁之言好些。”

他也没问李冉的意思，弄得李冉一时间脸色有些阴沉。他紧紧抿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徐槿容看到他这般模样，心里有些同情，但是还好他娶的是徐念蕊。

要是徐念薇的话，恐怕整个李家都要被掀翻。徐念蕊的确单纯了很多，想来李冉也是不亏的。

只是这人实在太沉默，连感情都不敢去争取，又有几个女子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啊，徐槿容心想，他应该感谢徐念蕊还愿意嫁给他。

徐之涣又跟李太恭闲聊了一会儿，三姨娘跟徐槿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只有李冉，眼中带着一些落寞和忧伤，悄悄看了看徐槿容。

李太恭与徐家商议好此事，便打算先和李冉回府了。

走到门口时，李冉都一直不说话。徐槿容和徐之涣将两人送走，准备作别。等李太恭跟徐相说话的间隙，这时李冉走到徐槿容身边。

“徐小姐，我……”

久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了口。

徐槿容等着他继续，问道：“嗯，怎么了？”

李冉垂下头，默了默说道：“今日的事当真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徐槿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只好微微点头，“李冉，你很优秀，只是我回去之后冷静下来，才做出这样的打算。念蕊她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

李冉皱起眉头，脸上的不悦隐隐显露，“可是我不喜欢她，我跟她面都没见过几次。”

但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人能做决定的，毕竟希望攀附徐家的是他爹。

“有时候事与愿违是常事，如果你不想服从的话，可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前提是你能做到，如果不行，那顺其自然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徐槿容苦笑。

当初是她一厢情愿都要嫁给赵明胜的，明明阮玲阻止过她，如今证明她错了，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她错就错在眼瞎，对赵明胜动了心。

李冉沉默不语，他眼里的光暗淡了很多。

等到李太恭招呼他快走，他才对徐槿容说道：“徐小姐，今日之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你说的很对，顺其自然不一定是坏事，何况我就是个懦夫，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还不等她回应，李冉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个瘦削寂寞的背影，在雪地里逐渐消失。

徐槿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同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三姨娘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大姑娘，天这么冷，怎么不去屋子里坐？”

徐槿容回过神来，笑了笑，“刚刚李公子才走，爹让我送送他们。”

三姨娘会意，挽着她的手走到大堂里，让小丫鬟沏了杯热茶。

“姨娘，今日您又是怎么想到突然来说起念蕊的事呢？爹知不知道？”徐槿容端着茶，好奇道。

三姨娘抿唇笑了笑，“你爹舍不得你，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否则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多说什么。”

原来这样。看样子徐之涣真是宠她无度啊，连婚事都一定要给她挑最好的。

三姨娘欲言又止，也不知如何开口，徐槿容看出了她的犹豫，遂问：“姨娘，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姨娘点点头，凑近了到她面前轻声道：“大姑娘，其实也不光是我和老爷，还有人不想你嫁到李家去。”

徐槿容凝眉，反问：“是徐念薇和二姨娘她们么？”

三姨娘摇头，“是宋成也。”

！？

徐槿容一愣，“姨娘，这话怎么说？”

三姨娘叹息一声，把前天宋成也找到她那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徐槿容听。

当时三姨娘准备去找徐之涣说说徐景逸上学堂的事，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宋成也。

他身子微斜，靠在柱子旁抱着手，似乎看着远处在沉思，神色自若。不知等了多久，他的左肩有雪渍，脸也冻得有些红。

一看到三姨娘，这少年突然就很委屈地看着她，脸上仿佛还有泪痕。

问他怎么了，这少年开口：“姨娘，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关于姐姐的。我知道伯父跟李叔叔关系特别好，姐姐是要嫁给李冉哥哥的。但是，我还是舍不得姐姐……”

三姨娘把他牵到一边的凉亭里。

“李冉哥哥才华横溢，我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我害怕姐姐受委屈。如果李家逼的紧，那会不会还有别的想法……我真的不想让姐姐随便就出嫁了。”

……

这一席话说完，三姨娘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加之徐念薇又跟徐之涣说起过徐念蕊喜欢李冉的事，便决定试着跟徐之涣说说。

正好徐之涣也在想那件事，当时他心烦意乱的，想到李太恭给自己说起那番话就很难受。

“我知道，容儿喜欢顾学士，你们家跟顾家也算是有往来。但是你看看顾家人的态度，这要是嫁过去，容儿岂不是受气……”

李太恭说的也是实话。

的确，虽然徐槿容一心想嫁给顾衍南，但是也要看婆家人接不接纳。

顾家向来守规矩，家规条例一条条的，在他们看来，徐槿容就是个毫无礼数的刁蛮小姐，嫁过去就算是做正妻也很难不受人脸色。

三姨娘安慰了他一番，让他别操之过急，不管怎样还要看徐槿容本人的意思。

等她说完，徐之涣觉得徐槿容大概也对李冉谈不上喜欢。

不喜欢才是正常的，他心想。

他的长女眼光向来挑剔，本来就生的倾国倾城，不可能喜欢李冉这种书呆子。

夫妻俩谈了好一会儿，徐之涣终于决定下来。既然徐念蕊自己也告诉过自己，她愿意嫁到李家，那这件事就暂且订下。

但其实徐念蕊是个不太有主见的，若不是徐念薇劝说，她可能也不敢跟徐之涣提起。

当时徐念薇专程来替徐念蕊说婚事，对徐之涣劝道：“念蕊作为妹妹，当然希望大姐能嫁得好一些。如今李太恭的意思明显不过了，忙不迭讨好您，我倒觉得大姐嫁过去其实挺吃亏。”

徐之涣挑眉，没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件事还要看爹您的意思。只是……我看念蕊她对李公子有一番真心，所以若是不好推辞掉李家，不如让念蕊替了大姐如何？”

徐之涣没说话，拿着勺子一边搅动碗里的汤，一边若有所思。徐念薇跟徐念蕊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太大把握。

良久，徐之涣问道：“念蕊你呢？你怎么想的？”

徐念蕊紧张地说话都有些哆嗦，她定了定神，点头道：“爹，二姐说的就是女儿的想法。女儿自知平凡，生的普通，没有大姐外貌出众，所以要求也不高。而且那日李公子行为举止都很讲礼节，年纪轻轻就饱读诗书，女儿对他的确存有仰慕之情。”

这些话也是徐念薇教她提前说过一遍的，这次说的有些不顺，但徐之涣也没有很在意。

他看着远处沉思了半会儿，点头道：“好，念蕊，爹当然是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嫁到李家你应该也是不后悔的。李冉那个孩子呆板了些，但是个好孩子，爹这点清楚。所以，你考虑好了？”

徐念蕊不可置信地看着徐之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当，当然考虑好了，不然女儿也不会来打扰您说这事。”说完，姐妹俩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

徐念薇接着说道：“爹，你看念蕊她再过些年就要嫁人了，现在考虑倒也不早。”

徐之涣一掂量，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

三姨娘跟徐槿容说完此事后，她半天硬是没回过神来。

因为她这个婚事，全徐府上下都开始忙活起来了。徐之涣是担心她受委屈，徐氏姐妹是想把握好机会，而宋成也那人呢？

他又来掺和一脚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