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只听有人说道:“那个是徐相府的千金,徐槿容么?”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立即回过神来,往那边看了一眼。
“不会吧,徐小姐从小吃山珍海味,还会出来吃这些市井小食?”有人议论。
另一个人正好是玉巷山庄的常客,吃了好几年的,他感慨道:“怎么就是市井小食了,他们家比好多商家都有良心多了好吧!听说好像还在城西那边又修建了一家饭店,还是叫玉巷山庄。”
那人会意,“那个不是现在在赵家名下么?我前几日还看到赵家三小姐去那儿了,应该也快营业了吧。”
徐槿容慢条斯理地吃着,听着二人的对话。
真如梓菱所说,看样子赵乙丹还不知那份契约已经不在了。空口无凭,她如何也休想得到这一份好处。
大家七嘴八舌,把之前很多旧事都拿出来翻了一遍。甚至有人还提到了阮玉,说她是个勤劳吃苦的女子,手艺灵巧,只是命苦,嫁到赵家一年多就因病去世了。
“唉,真是倒霉啊!年纪轻轻的,孩子没一个,就走了,你说这多气人!”
“是啊,这么乖巧的媳妇儿,我家还求不来呢。”
“别说了,别说了,当心阮公子听了不乐意,本来也是人家不愿提的事,咱就别伤口撒盐了。”
徐槿容只是一笑。
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她做好自己的,剩下的就尽人事听天命罢。
用完膳,徐槿容让冬梅叫住阮玲,说自己有要事找她。冬梅当然知道是何事,于是专程让阮玲等了徐槿容一会儿。
两人在稍微安静的地方碰面,徐槿容走过去,似有心事。
“徐小姐,你还有何事吗?”阮玲抖抖袖子上的水,问道。
徐槿容点头,“阮姨,我今日来除了来看冬梅,还有一件事要问您。”
阮玲好奇,让她接着说下去。
徐槿容凑到她耳边,问:“阮姨,你有想过给阮玉姑娘打官司么?”
阮玲一愣,又往四周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她们后,才继续道:“徐小姐,你为何会想到此事?”
打官司得事出有因,且有证据才行。
徐槿容长吁口气,默默从包里拿出一小罐药,“阮玉姑娘在赵家受了不少欺负,这瓶药就是赵家人给她吃的避孕药,不想让她怀上赵明胜的骨肉。而且阮玉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赵家人毒死的……”
阮玲大惊,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她立即抓住徐槿容的肩说道:“徐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徐槿容皱眉,解释:“阮姨,我说的都是真相,若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冬梅,这些她都知道。还有,上次我让冬梅带回来的梓菱姑娘,她是赵明胜的通房,她亲自看见阮玉七窍流血死的。赵老太太早就预谋好了,甚至提前买好了棺材,就是为了等阮玉死的这一天……”
徐槿容把所有真相都道出,她的每一句都像是刀在阮玲心口上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呼吸都困难。
“徐小姐,你,你……”阮玲为了不让泪花涌出,她只好闭上眼睛,眉头紧皱,胸口隐隐作痛。
之前冬梅回来时,她问起过一些事。起初她还不相信,如今听徐槿容说起,她才放下自己的猜忌。
徐槿容倒镇定许多,她牵起阮玲的手,然后安抚道:“阮姨,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阮玉死的很冤,这场官司你务必要打。还有,在城西新修的饭店,我已经把契约拿回来了。到时候赵家人若是问起分担的事,你们坚决不能同意。”
阮玲抹抹脸上的泪,哽咽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上女子坚定的眼。
“徐小姐,我知道玉儿她过得不好,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对,我简直不配……”
阮玲咬紧下唇,手捏成一个拳头,身子发颤,耳朵里传来嗡嗡声,好似有一面锣鼓在里面敲响。
徐槿容看她情绪激动,立即握紧了她的双手,打断道:“阮姨,您做的很好,是您把阮玉姑娘抚养长大,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只是您心地太良善,过于心软,这样会吃亏,尤其是遇到赵家这样恬不知耻的门户。”
阮玲沉默,心里虽是很难受,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在理。
徐槿容继续道:“但是如今眼下最重要的是替阮玉,替阮家还一个公道。这笔账必须让赵家人亲自偿还,所以您听我的,替阮玉姑娘打这场官司,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要去试一试。我还是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阮玲听得认真,看着徐槿容道:“徐小姐,你真是个好姑娘,我替玉儿谢谢你了!”
说着她不停地向徐槿容鞠躬道谢
徐槿容笑了笑,那笑里有几分苦涩,“阮姨,你不必谢我,我只是见不惯这样不公的事。只要能给阮家一个交代,我便安心了。”
两人絮絮叨叨又聊了一会儿,徐槿容嘱托她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别人,当然阮珩他们除外。
“阮姨,再等几日,您便去上报官府。我会暗中协助你们,证据什么的也都收集好了。”
阮玲郑重地点头,这一次徐槿容在她眼里看到了那一份无畏的坚定。
临走前,阮玲硬要把徐槿容送出门,走到门口时,徐槿容回头看了看她。她脸上还是挂着微笑,那笑容温柔似水。
“阮姨,”徐槿容对她一笑,然后略提高了音调说道:“阮玉姑娘给我说过,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若有来世,她还要做您的女儿。”
阮玲听后,忍住泪意,用手掩住口,不停地微笑着对徐槿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徐槿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过后,竟也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
不过说来这次也幸运,她在玉巷山庄吃饭的事不知被谁给传出去了。小报上甚至还写了她这日吃的是哪道菜。
于是玉巷山庄的生意突然就火了起来,尤其是羊肉汤、四喜丸子,点的人排着长队,说什么也要尝尝徐大小姐能看得起的菜。
偶然这一次光临,倒是让阮家人赚了不少。
徐槿容后来听翡翠说起,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这可能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
时间过得很快,几日后,赵家庄上来了一人。那人以前在赵家做过活,如今改行到了武馆打下手,平时帮着传信挣点小钱。
元十六一见他,颇有些嫌弃,撇撇嘴,问道:“张富贵,你如今来赵家庄作甚?”
张富贵嘿嘿一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然后道:“元小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好歹咱们一起共事过啊!”
元十六把他的手给拍开,瞪了他一眼,“你早不是赵家庄的人了,拉什么近乎呢!”
张富贵面上一笑,心里却对此人厌恶至极,于是他勉强扯扯嘴角,“不说这些了,我今日来是有事的,我想找找三小姐。”
元十六呵呵一笑,“你找三小姐干什么,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穷酸样!”
张富贵挠挠头,“元小弟,我真的是有要事啊,你别不信我。”
说着,他在张富贵耳边说了几句,说完,元十六的脸色变了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富贵点点头。
元十六想了想,便把他带进铺子里,正好赵乙丹在屋里涂着指甲。
元十六走到赵乙丹面前,低语了几句,赵乙丹抬头看了张富贵几眼。
她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对铺子上的事从不过问。
但她见过张富贵几次,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便顺嘴问了问他是不是在赵家庄以前干过活。
张富贵反应倒是极快,面上叹了口气道:“家母得病,也指望我照顾了。自打离开了赵家庄,虽能服侍母亲起居,但钱财紧缺,有时去码头做点小生意罢。这图纸是宫里以为与我相识的人给我的,我念在赵家给我的旧情上,于是就把这带过来了。”
赵乙丹对此不感兴趣,听了也就“嗯”了一声,看了眼图纸,一下就被这衣裙给吸引住了。这衣裳当真好看,与平日那些成衣铺的款式完全不同,就连自家铺子的衣裳也不见有这样的设计。
她高兴得过头,万没想到还能捡这么一个便宜。她对赵富贵说道:“你倒是个有心的,不枉赵家对你那么好。这图纸我便收下了,今日就让裁缝开始去做。”
说完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元宝出来,还顺带了些铜钱,一并扔给了张富贵。
“喏,给你娘买点药吧。”
“小的多谢四小姐!”
张富贵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将赵家这副嘴脸骂了一遍。当时自己的工钱可是克扣不少,怎么不见他们如此心善呢?
等其走后,赵乙丹当晚便将这衣服命人立即赶出来了一套,尺寸则是以自己的为准。因为此衣服实在繁复,时间太短,还来不及上珠翠装饰。
但即使这样,等出成品时依旧光鲜夺目。赵乙丹定睛一看,乐得合不拢嘴,吵着嚷着要马上穿上。
她身形娇小,等换上这套时,更显得人灵动,眉目含翠。
赵乙丹迫不及待穿上想给家里人看。一回府,发现赵明胜和方敏儿因为生意之事出去了,只剩下母亲和大姐。
尽管如此,赵乙丹仍有些止不住的喜悦,认为自己是从张富贵那里捡了一大便宜。于是得意洋洋地将此事告诉给了大姐和赵老太太。
赵孟婷一看,心里不禁艳羡,感慨道:“娘,三妹穿着当真合适,这样式我们成衣铺里还没卖过呢!”
赵老太太听后也喜滋滋地把赵乙丹拉过来转了一圈,“是啊,丹儿穿着真合身!”
赵乙丹眉梢一扬,喜道:“这还没绣上珠宝呢!要是添置上,肯定更好看!”
赵老太太点点头,随后把她拉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这衣服怎么来的?”
赵乙丹如实交代,给两人说完,赵孟婷的反应与赵乙丹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而赵老太太则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给赵明胜听。
“娘,”赵乙丹笑着对她说道,“二哥还忙着呢,这种事您也能做主的不是吗?”
赵老太太想了想也对,毕竟赵家庄当年生意红火的时候自己还是老板娘呢,现在虽然老了,但也懂的经营之道。这衣服款式一看便深得自己所爱,若是做出来肯定大卖。
“好,我知道了,那你让人先做出来几套看看。衣服上昂贵的珠翠便都先换成廉价一点儿的玛瑙吧!”
赵乙丹点点头。母女三人商量完都不禁有些窃喜,毕竟这种好事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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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儿随赵明胜一同去扬州选布匹也到了回程的时候。夫妻二人恩爱无比,坐在回来的马车上一起哼起了小调。
马夫在前面掀起帘子,打趣道:“夫人和二爷真是恩爱啊,旁人见了只会羡慕呢!”
方敏儿含羞带怯地看着赵明胜,而他也正温情地看向她。
等回了长安,两人打算先回府休息。至于赵家庄,等明日再去也不迟。
结果刚到赵府,就听到自己的妹妹满心欢喜地从大堂跑过来,边跑边喊:“嫂子,哥,你们回来了!”
“这么高兴,是怎么了?”赵明胜无奈地笑着看向她问道。
赵乙丹乐得脸上还有红晕,边走边道:“这不是前几日有个以前在咱们店里干活的伙计告诉我,他从宫里拿到的一张纸条,上面画的是最新款式的衣裙。那个样式,那个颜色真的特别好看,我让裁缝做了一件穿在身上,娘跟大姐都夸好看呢!”
方敏儿眼光犀利,跟赵明胜对视一眼,随后对赵乙丹冷静问道:“那个伙计是谁?”
赵乙丹歪着头想了一阵,摇头道:“哎呀,我高兴过头了给忘了。反正重点也不是这个,前几日做出的款式已经拿到铺子上卖了,娘说没多久都抢光了!”
赵明胜微微蹙眉,满眼怀疑,“敏儿,咱们先去赵家庄一趟。”
赵乙丹不解她哥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撅着嘴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这么好的事难道不是听听就会高兴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