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此,下面果然有人开始发问,“那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那说书的故作神秘,也不直接道出那人的名字,转口笑道:“今儿咱们说些大家爱听的八卦,当然这些也是街头巷尾传的,是不是真的就不要考究了。总之,这位少年在大楚是立下过不少功劳,算是武宣帝身旁的红人,只是啊,少年英才,逝世的时候也很早,真让人喟叹啊……”
翡翠听着也入了神,跟徐槿容小声抱怨道:“说了这么半天就知道卖弄关子,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真是欺负我们这些不读书识字的女人家!”
那说书的手执纸扇,轻轻一展开,在身前摇晃道:“这个少年初次来长安城的时候离弱冠之年差四岁左右,少年英才,风流倜傥,跟随父亲一同坐在马车上。他是建邺人,对于长安还是不怎么熟悉的,刚一到就先进宫拜见皇上了。”
“武宣帝念及他小小年纪,却一身勇猛之气,立下不少战功,便当即封赏了他官爵之位,也就是当时大楚的镇国将军。少年风雅,鲜衣怒马,也许是因为傲气,总之当时他可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没人敢惹到他。家里之财,夸张点说,也富可敌国,总之当时很多大臣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塞给他啊……”
讲到此处,徐槿容看他也不打算说个名字,陡然失去了兴趣,拍拍翡翠的手,“咱们走吧。”
这时只听那人兴致不减,继续讲道:“可是裴家都统统拒绝了,不是因为他父母不愿意,是因为这少年不喜欢啊!诶,说到这儿,大家是不是能猜出几分来?”
下面的人都非文化人,大家听到这儿还是一头雾水。
那说书的笑了笑,叹息道:“好吧,好吧,毕竟是野史,我就跟你们直说了,这少年就是当年大楚开国将军裴彦的第三个儿子,裴靖尧。”
下面一片唏嘘,对于这个名字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时间太久,知道的不多罢了。
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徐槿容耳边响起时,她顿时像是定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她开始想起自己梦里那个人的名字来,那个反复出现的男子,也即是他说的裴靖尧。
裴靖尧。
徐槿容深吸口气,心里默念了一遍,她转身又回来,想继续听下去。
那人将纸扇一收,转了个身,看着楼外风景,开始讲述起来。
“其实吧,史书上对其记载的功劳偏多,感情史还是少了些,是真是假,随他去吧。总之这位裴小将军在当时算是风流人物,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闺中女子,对其心里暗暗埋下情思的可不少。胆大的甚至还瞧瞧写情诗托人送过去呢!这在当时可是十分罕见的,别说当时了,就算现在也是不得了的吧。”
“但奈何裴小将军对这些不理不睬,因为他们家当时已经跟冯家订下婚约了。说起冯家,我简单介绍一下,这冯老爷是当时翰林院掌事,地位尊贵,颇受人爱戴。他家里偏偏不出男丁,一连生了四个,皆是女儿。”
“冯大小姐嫁给了当时钟鸣鼎食的程家,做了程总督的大夫人。这三小姐跟四小姐当时年纪还小,婚约之事就还没订下。至于这二小姐嘛,也就是我今天要讲的,跟裴小将军订下婚约的人。”
下面的人开始发问:“这冯家二小姐难道美貌天仙么?为何偏偏是她跟裴将军啊?”
那说书的展眉一笑,解释道:“稍安勿躁啊,我这就解说。为何是冯二小姐呢?刚刚说了嘛,三小姐跟四小姐都没到出嫁的年龄,大姐又已经嫁人了,不就刚好剩下二小姐了么?但是按当时的传言说起,这二小姐冯忆姗应该算得上长安城出色的容颜。”
说着,他舔舔手指,翻起一页笔记,开始念道:“当时是这么描述的,说这位冯二小姐鸭蛋脸面,削肩细腰,身材长挑,生的是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让人见之忘俗。”
徐槿容听着,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浮现起之前的画面,这描述的跟她梦里照镜子时看到的女子容颜很是相近,几乎一致。
难道梦里那个冯小姐也即是这人口中的冯忆姗么?
“不过这冯二小姐传说脾气有些封闭古怪,喜欢一个人静处。裴靖尧见过她一次,当时是在冯家。以前如花似玉、温柔贤惠的姑娘一大把,没人入了裴小将军的眼,偏偏这位冯二小姐让他是为之倾倒啊,你们说怪不怪!”
下面的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到底为什么呢?”
说书的说到此处,忽然止住,他道:“时候不早了,我说的也差不多了,想听的再等几日吧!”
“哎呦!你这吊人胃口啊!”有人开始抱怨。
但抱怨归抱怨,说书说了这么多年,他一向都是如此,留个惦念给明日讲。若是一口气讲完,谁还会专程来听呢?
“大家理解理解啊,我这过几日就把这故事给你们说完!”说书的一笑,匆匆收拾一番就走了。
做了这么多铺垫,徐槿容听得也大致明了。
她忽然又想起宋成也那时听到裴靖尧名字时的反应,让她为之一怔。难道说他也早已知道些什么?
怀揣着疑问,徐槿容走得很急,跟翡翠连忙下了烟雨阁,准备回徐府找到宋成也。
“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啊!”翡翠在身后小碎步跑着。
徐槿容走得飞快,恨不得他马上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有太多疑问了,不止这一个。对于宋成也这个人,她都有些好奇。
……
徐槿容急匆匆地回去,她要回去确认这人所说是否属实。到了徐府后,她一个人独自去了趟徐之涣的书房。
徐之涣贵为当今徐相,当初也是文官入世,家里的典籍虽称不上浩如烟海,却也多得数不过来。
站在书架下,徐槿容抬头扫了一眼,此时正好掌灯的下人过来了。那人看徐槿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便好心问道:“小姐这是要找什么书?”
徐槿容一见这人,立即答道:“有没有前朝史书或者相关的记载什么的?”
那下人笑道:“史书么?这当然有的,我马上给小姐您拿来。”
徐槿容点点头。
没过多久,那下人便搭了个梯子,从第二个书架处拿下一本蒙上尘的厚厚的盒子出来。纸盒子里面包着的全是一本本的书,还分为几册,记录的是不同朝代的历史。
“小姐,这书重的很,您是拿回去看,还是就在这儿呢?”那下人掸了掸灰,问道。
徐槿容想都没想,直接道:“就在这里,我只是查一个东西。”
盒子里一共装有六本书籍,摊开一看,每一本也不算太厚,大概一个指甲盖高度。徐槿容让那人点了灯,自己则坐下来,开始细细翻看。
徐槿容大致扫了一眼书的目录还有题目,有的从春秋战国纪实的就索性不看了,她开始锁定到近百年的朝代里。
为人熟知大致都是些出了名的朝代,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朝代,有的甚至只有短暂的几十年。
就在她以为找不到任何线索时,忽然看到了最后一本书靠后的几页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大楚王朝,始创于一千一百年前。
第一位皇帝是承和帝,本是前朝将军,后遇北凉没落,遂起兵反抗。当时灭掉北凉之后,便立即改元为泰兴,建立了大楚。而承和帝的儿子是景平帝,这人算是继承了先帝遗风,做事沉稳,手段毒辣。
在他当朝期间,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放出来,赋税减半,重农抑商,天下太平。景平帝的二儿子则是武宣帝,也是大楚最可怜的一任君王。
大楚的盛世也是败在这人手里,后来尽管皇权被他的亲兄弟和儿子夺走,大楚的历史也并未延长。外敌侵入,农民起义,只过了不到五年,这个王朝便又被燕朝取代,改元德祯。
武宣帝的亲哥哥一直觊觎他的位置,对当时景平帝做出的禅让感到不快。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在武宣帝重病那段时期,他就联合大皇子对其下手。
史书上关于这部分记载的不多,只是淡淡勾勒几笔。上面说这武宣帝到了晚年,重病在床,每日咳血。到最后“齐王送之药里直放少肠草,终武宣帝死心折,痛不欲生。”
而在武宣帝在位期间,的确出过不少优秀的臣子。徐槿容细心地找着,果不其然看到了让她为之一颤的那个裴字。
关于大楚的记载本来也不多,君主的故事还占了上乘。只言片语里,徐槿容找到了她梦里出现过的那个名字——裴靖尧。
不可能,这也太诡异了,简直比她借尸还魂还诡异。
徐槿容心跳得“砰砰”,怀揣着紧张、惊讶还有些期待,继续读了下去。
裴靖尧出生将军世家,排行老三。父亲裴彦曾带领五万人马,只身前往月氏,并大胜归来。
临漳之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这个少年虽未曾有经验,但却表现出异样的天赋。与月氏和北狄人周旋不过三日,便在临漳将其缴获,填埋十多万余人。
关于裴靖尧的描述甚少,很多都是他作战之事。而他本人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
裴靖尧,乃大楚军事奇才,天策上将。性旷达、好饮酒、不喜谈说。
至于为何偏偏要提到他,一是因为这个少年出色的军事天赋,二则是他最后的结局,那场与匈奴的战争输了,裴靖尧落得万箭穿心而死。
输的原因,书上只简单写了,是因为大楚当朝者已被人篡夺权位,齐王和怀王谋反,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与匈奴人联合,杀死了很多朝廷禁卫军。
裴靖尧从大宛赶回时,大楚江山已经落入奸人之手。他就算拼死去搏,也无济于事。
最终,于城门之下,为匈奴兵所围,这位少年知道自己的命运已如此,到最后一刻也未曾投降屈服。
而关于裴靖尧这位少年奇才的情感故事,史书上的确没有什么记载,也没提到冯忆姗。
有关大楚的故事差不多也完了。
后面记载的不过是齐王蓄谋杀掉了怀王,结果在位第五年,因为奢靡的生活招致百姓不满,最终被起义军割下头颅,悬挂于城门前。
大楚覆灭了,后来又过了一千多年,到了如今,长安城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繁华。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宫墙外的柳树抽了新芽,宫里的迎春花开得如火如荼……
读至此,徐槿容深吸一口气,好像给自己的那个怪梦做了解释。
她脑海里疯狂地回想起之前宋成也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姐姐,如果我说我们上一世就认识,你信吗?”
徐槿容此时已经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了,她拿起书,立刻起身准备推门离开。
翡翠跟在后面,大喊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徐槿容步子迈的很快,她皱起眉头,嘴唇紧抿,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跟她此时的内心是一致的。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到宋成也,把自己所有的疑问都问清楚。
……
等她到了听雨阁,屋内却只有影墨一人。
影墨一看到徐槿容来了,先是笑了笑,“小姐,您来了。少爷今日不在屋里。”
徐槿容让自己冷静道:“他去哪儿了?”
影墨说摇摇头,老实回答道:“这个,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少爷去哪儿也不怎么跟奴才说……”
徐槿容见他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她凝思,这人到底能去哪儿啊!
影墨看她有些着急,忽然想起之前云风跟他偶然提到过的一个地方,于是回答道:“小姐,奴才不知猜的对不对,之前少爷在精武门那儿习武呢,您要不去找找?”
徐槿容一听,精武门?这个地方好像她看到过。
鉴于眼下没有更好的建议,于是她想了想准备去那儿看看,至少肯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翡翠有些苦恼,到底她家小姐为何这么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