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后,皇甫煊到达容国,萧琰设宴为皇甫煊接风洗尘,王公大臣们皆早早入了席。
宫家做为连接皇甫与容国两国经济的桥梁,宫家家主宫御凡也受邀出席了这次洗尘宴,众人见宫御凡来到,纷纷上前问候。
宫御凡颇不耐烦的与他们交谈了几句,才缓缓入了座。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让全场的喧哗归于安静,萧琰头戴冠冕,一身金色龙袍,将天子威仪宣泄的淋漓尽致,众大臣齐齐跪地参拜,高呼道,“臣等参见皇上。”
“平身。”萧琰沉声威严道。
“谢皇上。”众大臣见萧琰入座,才陆陆续续的坐了下来。
萧琰示意了身旁的黄全,黄全会意,高呼道,“请皇甫太子入殿觐见。”
众人将眼光撒在殿外,只见一蓝衣男子缓缓步入大殿,男子身材修长,眉目如画,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明明是在笑,但那笑容却根本不达眼底,明明是一张如火般热情的脸,却让人感觉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皇甫煊,见过容帝。”走在殿中央,皇甫煊拱手道。
“太子免礼,”萧琰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道,“皇甫国君近来身体可安康?”
“多谢容帝关心,父皇身体甚是康健。”皇甫煊与萧琰客套了几句,而后才入了座。
黄全拍了拍手,两旁等候多时的舞姬纷纷出现在舞台中央,乐器奏鸣,舞姬挥舞起水袖,翩翩起舞。
“皇甫太子,朕敬你。”萧琰举起酒杯,对皇甫煊道。
“多谢容帝。”皇甫煊也举起酒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许久不见宫少爷,还望宫少爷饮尽此杯。”皇甫煊又倒了一杯酒,对着对面座位上的宫御凡道。
“太子客气。”宫御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舞蹈结束,舞姬纷纷退了下去,殿内众人自顾自的喝酒聊天,倒也不失惬意。
“听闻容帝早前刚刚选完秀,怎这大殿上一位娘娘都不在?”皇甫煊话一落,众人这才发现这大殿上确实一个妃子都不见,他们的皇上已经清心寡欲到如此地步了?
“女人向来多话,太子的洗尘宴,还是莫要让她们扰了。”自从有了风倾羽,萧琰便不带嫔妃出席任何宴会,风倾羽又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便只有他一人在这儿。
“容帝周到,”皇甫煊拐弯抹角的道出了目的,“想来宫中的娘娘伺候容帝也许久了,容帝难免失了新鲜感,皇甫国的昭敏郡主正值青春年华,而且素有皇甫第一美人之称,琴技更是皇甫一绝,想来容帝一定会喜欢的。”
不等萧琰开口拒绝,殿外便缓缓进来了一位女子,如皇甫煊所说,此女样貌甚佳,她移着莲步到殿中央,朝萧琰盈盈一拜,声音轻柔,“昭敏参见皇上。”
“免礼。”萧琰淡淡道。
“谢皇上。”昭敏立定,一双满是柔情的大眼睛娇羞的看了一下萧琰,却又不敢正视萧琰的目光,连忙低下了头。
“容帝,”皇甫煊又道,“昭敏为了表现对容帝的敬意,还准备了一曲想在此献给容帝。”
萧琰随意的“哦”了一声,道,“既如此,黄全,去取琴来。”
“是。”黄全迅速到乐师那儿取了琴,并命人摆好了桌椅,昭敏道了一句“献丑”,便坐在琴前,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拨动,十分流畅。
一首千古名曲《高山流水》,有小溪流水的潺潺,有大江东去的磅礴,有瀑布倾斜的奔腾,还有几个清澈透明的泛音,令人想起了山泉丁冬水花轻溅的景象。高山流水,万籁俱静,惟泉水淙淙,疑是十万八千里外,月宫嫦娥抚琴击筑,明快的乐音把人带入了神仙境界。
曲毕,众人还沉浸在曲子的意境中无法自拔,直至一清丽的女声打破了宁静,“弹得好。”
见来人,殿内的宫人与大臣齐齐行礼道,“参见瑜妃娘娘。”
风倾羽一身鹅黄色的宫装,长发半挽用一根白色流苏簪装饰,其实嫁做人妇的女子,头发应该是全数盘起的,风倾羽却不喜,依旧做着少女时期的装扮,萧琰没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了。
“都起来吧。”风倾羽端起一派皇妃的腔调。
“谢娘娘。”众人起身,风倾羽含笑走近昭敏,“昭敏郡主是吧?”
“昭敏参见娘娘。”昭敏是身份高贵的郡主,向来骄傲,这一行礼虽不对心,但她知道要给容国的人留一个良好的印象,更是为以后步入容国后宫铺路,所以这个礼,她必须得行。
“郡主多礼了,”风倾羽开门见山,“听闻郡主要嫁予我们皇上,本宫就特意来看看以后朝夕相处的姐妹,郡主美貌,更是弹得一手好琴,就是不知文学上可有造诣?想做皇上的妃子,可不是长得漂亮,会弹琴就可以的…”。
“老臣多嘴,”御史起身,“瑜妃娘娘可是我们京城第一才女,广为流传的《赏牡丹》便是瑜妃娘娘所作,老臣觉得若要凸显郡主才华,不如请郡主为此宴作一首诗,如何?”
“御史大人此建议不错,只是宴会吵闹,怕不能让郡主静心作诗,”风倾羽心中另有主意,“而且这作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出来的,今日便不为难昭敏郡主,只让郡主猜一简单的谜语,郡主可愿意猜一猜?”
昭敏对自己的文学功底还是十分自信的,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娘娘说便是。”
“爽快,”风倾羽压住心中雀跃,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谜语,“从前有座山,叫‘我好山’,山里有座庙,叫‘我好庙’,庙旁有间屋子,叫‘我好屋’,屋里有一把剑叫什么名字?”
此谜语一出,殿内众人不禁窃笑,这个瑜妃娘娘敢情要拿皇甫的郡主来玩呢。
虽是自己的亲堂妹,皇甫煊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向来不轻易透露喜怒的宫御凡,也不由得低头勾起了嘴角,萧琰端坐在上方,一脸的严肃,却因为过度憋笑,身体一个劲的抖。
昭敏看着众人的反应,犹豫的不敢说出答案,她愤恨的望向风倾羽,这个可恶的女人,分明就是在戏弄她。她若说出答案,必定失了脸面,连带着皇甫也会失了体面,她不说出答案,风倾羽必定会顺水推舟说她胸无点墨。
“郡主,这个谜语是不是特别简单?”风倾羽极力的忍住了笑,“你想出答案了没有?”
“我…我…”,昭敏瞬间慌乱。
“这么简单的谜语…”,风倾羽指向大殿角落吊着的站架上的鹦鹉,“就连那只鹦鹉都知道答案,郡主还不知道?”
昭敏心里着急,黄全更是上前将鹦鹉拿了过来,交给了风倾羽,风倾羽举着站架,对着鹦鹉道,“鹦鹉啊鹦鹉,从前有座山,叫‘我好山’,山里有座庙,叫‘我好庙’,庙旁有间屋子,叫‘我好屋’,屋里有一把剑叫什么名字?”
“我好剑(贱),我好剑(贱)……”,鹦鹉一叫唤,殿内众人终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昭敏倏地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倾羽将鹦鹉交给了宫人,转身便忍俊不禁的朝萧琰走去。
“既然鹦鹉已经说出了答案,黄全,请郡主上座。”萧琰止笑,吩咐道。
昭敏坐在了皇甫煊身旁,面红耳赤不愿抬头。
风倾羽朝萧琰摊手耸肩,一脸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萧琰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调皮。”
过了一会儿,昭敏微微侧头看着上方的萧琰与风倾羽打情骂俏,想到方才风倾羽对她的一番戏弄,心里越想越气,猛地起身,脸上挂着僵硬又体面的笑容,“瑜妃娘娘才情甚佳,昭敏愚钝,还得请瑜妃娘娘不吝赐教,不知瑜妃娘娘可否弹奏一曲?”
论琴技,她自认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过她,如此她便能收回自己的脸面,也给风倾羽一个下马威。
风倾羽看到了昭敏眼中的得意,浅浅一笑,“当然,既然郡主都这样说了,本宫若是不弹奏一曲,便是对不住郡主舟车劳顿来到容国求教的艰辛了。”说罢,风倾羽便起身。
萧琰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风倾羽拉下了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便缓缓踏下台阶。
“既然是赐教,那本宫就要拿点真本事出来,”风倾羽坐在琴前,道,“昭敏郡主方才弹的是十大古曲中的《高山流水》,想必昭敏郡主未曾自己作过曲谱吧?”
“未曾。”昭敏勾起嘴角,傲视着风倾羽,她始终相信风倾羽不会超越她。
“那本宫就弹一首我作的曲谱,郡主没有异议吧?”风倾羽浅笑道。
“自然没有”,昭敏得意一笑,“瑜妃娘娘,请吧。”
风倾羽看了一眼上方的萧琰,回过头来,玉指拨动琴弦,朱唇轻启,“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空灵清亮的歌声伴随着悠扬婉转的琴音倾入到大殿在座每个人的心中,震撼着他们的心里,不仅仅是因为这琴音给他们带来的惊喜,还有那仿佛带着魔力般的空灵唯美的歌声。
萧琰起身,缓缓步下台阶走向风倾羽,只见他伸出双手将风倾羽拉了起来,就这样握着她的双手,看着她的双眸里载满深情,两人相互对望,仿佛大殿之中只余他们二人。
萧琰知道,这就是风倾羽说的,要给他的特别的礼物。
“喜欢吗?”风倾羽微微一笑,她知道,萧琰明白。
“喜欢。”萧琰笑了笑,回道。
“本宫雕虫小技,让郡主见笑了。”风倾羽看向面如菜色的昭敏,笑了笑道。
“呵呵”,昭敏怔在原地,干笑了一声道,“瑜妃娘娘客气了。”
萧琰与风倾羽自顾自的回到上座,过了一会儿,风倾羽侧头在萧琰耳边说了些什么,萧琰面色惊喜道,“真的吗?”
风倾羽点头,正当大臣们都在疑问皇上为何事如此高兴时,鹦鹉又叫唤了起来,“娘娘有喜了,娘娘有喜了…”。
众大臣立即起身祝贺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都坐下吧。”萧琰高兴道。
“恭喜容帝,”皇甫煊起身祝贺,“既然容帝没有纳妃的心思,那便当皇甫煊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吧。”
“太子客气了,郡主一曲《高山流水》恍若天人,为宴会如此助兴,朕心甚悦,”萧琰一点没提纳妃的事情,“如若郡主今日有看上宴会上的哪一位青年才俊,也可向朕提出来,朕为你们赐婚便是。”
昭敏没有说话,心里闷着一口气,她没有想到萧琰居然看不上她,还想把她推给别人,今日还被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如此戏弄,身为郡主,她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宴会照常进行,只是上方多了一幕恩爱夫妻的场面,一国之君,居然在喂一个妃子吃东西,早就听说瑜妃娘娘盛宠,皇上有意要立瑜妃娘娘为皇后,如今看来传闻不虚,现下瑜妃娘娘怀的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封后之日看来是不远了。
“左相大人真是好福气啊,皇上对娘娘如此呵护,大人也可安心了。”坐在风明旁边的一位大臣道。
“是啊。”风明心里高兴,本来女儿突然出现在宴会上,还给了皇甫的郡主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他还在为女儿捏一把汗,怕是要受罚了,没想到皇上如此宠爱自己的女儿,不但没有生气,还如此爱护她,看到女儿过得开心,他便心满意足了。
“你现在怀孕了,要多吃一点。”萧琰夹了风倾羽素日爱吃的菜,送到她嘴边等着她张嘴。
“我不想吃了…”。本来就是吃过饭才来的宴会,她实在不饿。
“再吃两口就不吃了,乖…”。萧琰哄着她吃了两口菜,才放过了她。
两人的对话落在宫御凡耳中,看着这一幕,他心里极其的不舒服,只盼着宴会赶紧结束,他就不用看到如此刺眼的场面了。
皇甫煊虽然看上去是在不停的喝酒,但是全场人的反应都落入到了他的眼里,特别是看到宫御凡看着萧琰和那个女人亲密的模样时,脸色的逐渐冰冷,皇甫煊的眸色变得幽暗,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