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心明眼亮，果然名不虚传。”乐悦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乐姑娘有什么事，只管说吧，这样也不会浪费时间。”看着乐悦不似寻常那些说客套话的人，蛊医心中也没生出厌烦，直接道。

“在我说之前，我想让先生帮我看一样东西。”乐悦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正是皇甫煊交给银千翼的药。

蛊医皱了皱眉，接过打开来闻了闻那药，过了好一会儿，面上有几分震惊，尔后才看向乐悦道，“血棠。”

“血棠？什么是血棠？”乐悦追问道。

“荒漠里罕见的血棠花，血棠花的汁液有剧毒，这个毒药是用血棠花的汁液调制而成。”蛊医说道。

毒药…果然，皇甫煊，你真是费尽了心机。

“有解药吗？”乐悦问道。

“无解，中此毒者，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蛊医一字一句道。

无解…好一个无解………

“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烦请先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萧老。”乐悦说道。

“既然乐姑娘有要求，老朽便不会透露，乐姑娘尽管放心。”蛊医点头。

“多谢”，乐悦收回了药，尔后才道，“接下来，我想请先生为我恢复我从前失去的所有记忆，所有。”

闻言的蛊医怔了怔，说道，“乐姑娘既然听说过老朽可以用蛊术为人恢复记忆，想必也知道此法过于冒险，稍有不慎，不要说恢复从前失去的记忆，便是现在的记忆，都会烟消云散。”

“即便我不知道有此风险，我也要做，先生放心，后果好坏我会自己承担，绝不会连累先生。”乐悦已经下定了决心。

“乐姑娘，你真的想好了？”他虽然猜测乐悦此番寻他不会只是去除疤痕这么简单，却不曾想她居然要找他恢复记忆，自他出江湖，不是没有人因为此事找过他，只是他们听了风险之后便都不想了，乐悦还是第一个如此坚定的人。

“是。”乐悦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吧，既然乐姑娘已经决定”，蛊医说道，“乐姑娘身上可有什么与从前的记忆相关的物件？”

“相关的物件？”乐悦找了一圈，身上只有一个刚刚买的同心结，既然她恢复记忆是为了萧琰，萧琰从前与她又是那样亲密的关系，这个同心结，应该也算吧？

“就这个吧。”乐悦将同心结递给了蛊医。

“乐姑娘”，蛊医接过同心结，尔后道，“跟我走吧。”

难怪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原来是另有乾坤，蛊医打开了暗室的石门，乐悦随他走了进去。

暗室里常备各种蛊毒，道具，以及解蛊的东西。炼蛊之人方能碰得这些东西，想必是蛊医害怕有人擅自触碰，所以才准备了这个暗室。

乐悦按照蛊医的指示坐在了垫子上，蛊医手里抓了一只浑身都是绿色的蛊虫，就要交到她手上。

“这…”，乐悦一阵颤栗，不敢伸手去接。

“乐姑娘，不用害怕，它不会伤害你的”，蛊医说道，“这是能帮你恢复记忆的蛊虫，你接了它，它会爬进你耳中，待我施完蛊，它便会出来的。”

罢了，乐悦闭了闭眼，狠了狠心便接过那蛊虫，任由它沿着她的手臂爬到她的脸颊上，尔后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蛊医摇动铃铛，蛊虫似受了刺激般在她耳中四窜，一阵剧痛直冲她的脑髓。

“啊！”乐悦忽地瞳孔张大，一道道光亮撞进她的眼中，一幕幕片段如电影放映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展限。

“皇上，等玫瑰花开了，我们一起过来观赏吧。”

“倾羽，我们会永远在一处的，是吗？”

“左相之事我不会迁怒于你，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等我们的孩子出世，我便昭告天下，你就是容国的皇后。”

“娘娘，娘娘恕罪啊，小皇子，小皇子没有呼吸了。”

“兰儿是我哥哥的未婚妻，从小便与我哥哥青梅竹马，只是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海棠背叛了你，宫大小姐给了她一种慢性毒药，叫蚀骨，原本只是想对付你，后来得知你有了皇上的孩子，宫大小姐就在蚀骨里面掺了伤胎的药，所以你才会早产，生下死胎。”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我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

“我没有把你当作兰儿…”。

“倾羽！”

“悦儿，你的性子与她…十分相似。”

“悦儿，你知道这首曲子是谁教我的吗？”

“悦儿，我要走了。”

“她在等我。”

“悦儿，悦儿…”。

“噗！”喉间一阵甜腥，一口鲜血从口中迸涌而出，蛊医一个箭步上前封住了她的心脉，蛊虫也随即从乐悦耳中爬了出来。

“乐姑娘，没事吧？”蛊医询问道。

乐悦眼底多了几分沧桑，声音低沉道，“没事，先生，都结束了吗？”

“嗯。”蛊医点点头。

“先生已经为我保守了血棠的秘密，不介意再为我保守一个秘密吧？”乐悦双眼已经通红，像要渗出血一样。

“老朽明白，乐姑娘放心。”蛊医答应了。

“多谢先生”，乐悦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今日之恩，我一定尽力报答。”

“乐姑娘，你手臂上的疤痕？”蛊医询问。

“先生开始吧。”

“好。”

……

从蛊医的住处走了出来，此时乐悦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没有侥幸，没有例外，萧琰何以与她同生共死，宫御凡何以那样对她，皇甫昭敏又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所有的疑问此刻都已经解答了。

乐悦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她如行尸走肉般步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此时已看不见任何人，眼前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等着将她吸进去，然后一口将她吞噬。

“原来，我从来就无法活在这个地方”，做风倾羽的时候是，做乐悦的时候也是，她眼神空洞，自言自语，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是不能存在在这个地方的，是吗？

“嘭。”突然来人撞了过来。

“对不起。”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梳着麻花辫，一双眼睛圆圆的，十分可爱。

“没关系。”乐悦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

如果她的孩子还在，应该也这般大了。

“不好意思”，小女孩的母亲跑了上来，连声道歉道，“小孩子不懂事，冲撞姑娘了。”

“没事”，乐悦收回手，起身道，“街上人多，这么漂亮的孩子，大姐要小心一点，要是有坏人出现就不好了。”

“多谢姑娘提醒。”妇人实诚的道了谢，这才领着孩子离开了。

看着母女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乐悦抬头望向天空，硬是将泪水憋了回去，尔后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传来记忆中略微熟悉的歌声，乐悦抬眼望去，这才了然，再往前走，就能经过妙玉坊了。

低头蒙上面巾，站在妙玉坊门前，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愿你抚琴有人听，愿你心事有人叙，愿来生我们还能不期而遇，愿做你青丝几缕，愿做你脚下的泥，愿做你藏眼泪的雨，红尘蹉跎了离人，泪痕蔓延了皱纹，我已记不得家门，你还在等，愿重逢折扇青衣，愿再见杨柳依依，愿此生重走一程我不负你，愿另寻一方天地，愿换做我守候你，愿做你掌心一菩提。”

聆听了此曲，乐悦藏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罢了，罢了，是她选择恢复了记忆，她谁都怪不得，或许她本就不该存在。

这条路，是她自己决定和选择，现在是连老天都替她注定了的，魂穿在风倾羽身上，本就是她这个异世孤魂的侥幸，在这里受过了她在现代时从未受过的温暖和爱护，即便短暂，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萧琰，若有来世，我还是想遇见你。遇见你，爱上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不能了。

正当乐悦转身离去之时，一双眼睛随即望了过来，看见了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却又不敢确定。

“皇上，怎么了？”黄全跟随萧琰的视线望了过去。

“无事”，萧琰失望的摇摇头。

“皇上，方才小太监来报，钰王爷有书信过来了，皇上可要现在回去看看？”黄全说道。

“嗯，回去吧。”萧琰点了点头，抬腿走了几步，又望回刚才他盯着的方向，还是没有他想看见的人，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尔后才离开了妙玉坊。

“主上。”宫府，清风唤道。

“说。”宫御凡也在妙玉坊，在暗处里看见了乐悦与萧琰错过的一幕。

“主上，风姑娘从蛊医那里出来后便像换了个人，属下觉得这里面恐有不妥之处。”清风说道。

“走吧。”宫御凡愣了愣，移步往外走。

……

“乐姑娘。”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乐悦转身，望向声源处，御凡，“御…宫少爷。”

“昨日便听说乐姑娘到了容国”，宫御凡走近她，依旧是记忆中温柔的声音和语气，“乐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可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