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败,章书秋和于川都觉得气闷得很,忍不住相携走出屋子,在檐廊下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细雨就在这时悄然而至,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天地之间,竟只剩下一片空濛。
就在这样的大雨中,一辆白色的越野车不期而至,停在了王家大宅门外的空地。
四舅妈找到章书秋时,章书秋和于川愤懑的心情,正被这大雨悄然治愈……
四舅妈急急道:“小秋,下面有个女人,在找二夯,还带了两个保镖样的人。强势得很,大哥大嫂说了二夯没有回来,她根本就不相信,就这样往里闯。我看他们快拦不住了,从角门里穿来的,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王家人都知道,王二夯身份特殊,对于陌生来客,王家人都会告知对方,他并没有回来。而且为了避免麻烦,王二夯一般都会住在王家大宅旁边的那栋两层小楼。章书秋心里猜测,这怕是王二夯这回回来要躲的人和事。
章书秋和于川对视一眼,于川笑笑道:“我没事,走吧,咱们一起下去看看。”
三个人刚出了六进院子的门,就看见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套装,戴着个墨镜,打了把伞,气势汹汹,直直冲了来,已经过了四进院子,两个黑衣人在三进院子门口,拦住了大舅和大舅妈。
这时候,章书秋和于川倒不急着走了,只是任由那个女人沿着夹道,往二来。
女人冲得急,过了五进院子,才发现章书秋等人,正站在那里,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她,不禁恼羞成怒,指着章书秋等人道:“王书彦呢?你们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赶紧让他出来。”
章书秋看着那女人,只是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并不说话,那女人见章书秋这副表情,更加生气,也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头冲进五进院子,找了一圈,不见人,而且房间内都是女人生活的痕迹,又冲出来,继续往。
章书秋一看这架势,知道这女人已经自下而,把自己家翻了个底朝天,不禁心中泛起一丝怒意。
那女人走到六进门口,任凭那伞的雨水溅到面前三个人的身,只是伸出一只手,企图拨开于川,要往里冲,章书秋一只手拉下她道:“这位小姐,请问你在我家里搜人,可有什么合理合法的手续?”
那女人愣了愣,摆掉了章书秋的手道:“本小姐想搜就搜,要什么手续。今天你们如果不把王书彦交出来,我就是把你们这房子给拆了,你又能怎样?”
“我们家人应该已经告诉过你,王书彦没有回来,你就是把这房子掘地三尺,只怕也是找不出王书彦的。”章书秋冷声道。
那女人冷笑一声道:“那我就拆房子,拆到王书彦到我面前为止。”
章书秋怒极反笑道:“这位小姐,你来之前,没有了解清楚吗?我这房子,可是和王书彦没有任何关系的。”
“不可能,这就是王书彦的祖宅。就凭你们这群乡下人,没有他,你们怎么可能住得这样雕梁画栋的房子?”
章书秋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姐见识不俗,还知道雕梁画栋这个词,既然如此,应该也知道,这里头大到每根房梁,小到每片砖瓦,都是有来历的,一旦拆下来装不回去,可就不好办了。”
这女人虽然莽撞无礼得很,但也不至于完全没长脑子,听了章书秋这话,心里升起了一丝警觉,却又觉得气势不能输,抬头直视着章书秋道:“今天我不拆这房子也行,你让我进这个院子看看,王书彦到底在不在。”
章书秋和于川对视一眼,心知这女的也不是全然没有怕处,眯了眯眼笑道:“若搜不出呢?”
“搜不出,你就告诉王书彦,我在云东等他,三天之内,他不出现在我面前,你们家就等着被拆房。”
“既然如此,小姐总要让我知道,你姓甚名谁,我才好通知他吧。要知道,我们家王书彦红粉知己应该不少,总不能随便来个人,我就……”
那女人显然被章书秋激怒了,当即把墨镜一摘,指着章书秋道:“你告诉他,我石曼楠来找他了。”
章书秋仔细看了眼前这个叫石曼楠的女人一眼,突然轻笑道:“石小姐,既然是你,就不必搜了。你去问问你大哥石庭方,可还记得章书秋?”
那女人愣了愣道:“章书秋算个什么东西,跟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章书秋笑容不变,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石小姐,我不管你跟王书彦有什么恩怨,但是像你这种名门小姐,我王家可消受不起。从今往后,别说满天下找王书彦,就是他站在你面前,我劝你最好也离他远一点。石小姐难道不记得国之困了?”
章书秋此话一出,那女人立即面色大变,话语间狠戾如前,却明显底气不足:“你,你竟敢威胁我?好,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也不等章书秋反应,径自转身走了。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夹道里,看着那女人和两个随行的人,迅速消失在夹道里。四舅妈直看得瞠目结舌,咂咂嘴道:“这是哪儿来的疯婆子,吃错了药吧。”
章书秋看看于川鞋子的水迹,转身笑道:“可不就是个疯婆子嘛,没事了,咱们进去吧,这么大的雨,都打湿了,四舅妈,快去叫大舅和大舅妈一起去换身衣裳,再煎碗姜汤喝,别因为这么个疯子,把大家都弄感冒了。”
章书秋和于川进了屋,换了衣服鞋子,又喝了一碗四舅妈送来的姜汤。才打电话给王二夯:“还躲?瘟神都给你送走了,不过来交代清楚,你怎么惹那么个二货了?”
于川笑道:“你早认出那女人来了?”
章书秋摇摇头道:“她戴着那么宽的墨镜,不太能认出来。”
于川这才明白,章书秋使的是激将法,笑道:“国之困是怎么回事?”
章书秋笑道:“我估计和王二夯这事差不多,等会儿听听你就知道了。”
王二夯从四进的角门穿了进来,往进了六进院子,章书秋的书房里。章书秋一脸揶揄的笑,让王二夯十分无奈:“是那个石曼楠吧?真是个神经病。”
章书秋笑道:“你不招她,她怎么会冲你发神经呢?”
“别提了,年初的时候,我在一个朋友的饭局认识她的。后来她过生日,我又被另一个朋友叫了去,跟神经病一样的,一首歌让我唱二十遍,我真是看那天她过生日,不好当场发作,但是从此以后,别说躲她,我连饭局都躲了。哪知道这个神经病,四处找我,还给我下过一回套,幸亏我当时觉得不对劲,赶紧从那个酒店后门走了。”王二夯解释道。
章书秋哈哈笑了一声道:“这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她在国外也搞过这么档子事,结果惹了个不能惹的主,反套路了她,拍了视频,跟几个老外一起,十分辣眼。他们家想赔钱了事,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稀罕她们家那点钱,就是要她家里当家的人去当面道歉,不然就放网去。”
王二夯讶然道:“她那样的家庭,她家里怎么肯?”
章书秋点头道:“一是要脸,二是当时不知道哪家想和她议亲,他们家里就想尽快平息风波。”
于川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章书秋摇摇头一脸无奈道:“她大堂哥找的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到的,我和那家第三代核心人物关系很好,我们家还有个阿姨是他们家族的法律顾问。本来对人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跟耍猴子差不多,我从中调停了一下,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王二夯怒道:“就这么便宜了她?难怪她狗改不了吃屎。”
章书秋笑道:“赔了笔钱,不过听说后来她那亲事,还是因为这事没议成,但是这种高门显贵,都要脸面,没人往外传而已。”
王二夯更生气了,指着章书秋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结果祸害了你哥哥我。”
章书秋摇头笑道:“放心吧,她这种大小姐,无非就是觉得被你扫了面子。现如今,你就是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章书秋想了想又道:“你这事,丹妮知道吗?”
王二夯烦得挠了下头发道:“你说呢?不然我至于躲回来吗?”
章书秋哈哈笑得畅快:“活该,谁让你有前科在先。”
王二夯把眼一瞪道:“章三妮,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再说我那事鬼知道是不是又是个笼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情况,还拿来挤兑我?”
章书秋耸了耸眉毛笑道:“王二夯,谁让你那么像只小白兔,动不动就能被人家关进笼子里。”
王二夯讪讪道:“鬼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搞的,一个个都是天仙面容蛇蝎心肠的,你说我这啥时候能回去啊?”
章书秋眨眨眼道:“叫我说,你干脆把丹妮叫回来,把婚礼办了,然后好好昭告天下,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都这么多年了,你那些容易冲动的少女粉,早就变成了大妈粉,有什么关系啊。”
王二夯苦笑道:“你以为是我不愿意吗?是她不乐意,说这等于自己打脸。”
章书秋惊讶道:“哎,那你们准备就这么拖下去?也不知道到底为谁活的。”
王二夯烦恼地又抓了抓头发:“我哪儿知道,但眼面前这节骨眼,好像也不太合适,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章书秋无奈道:“明明是你们俩自己的事,硬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张丹妮是王书彦的经纪人,从他出道后不久就跟在他身边。因为张丹妮这个名字,和章书秋的小名章三妮,在读音不过一字之隔,王书彦对张丹妮有着莫名的信任和亲近,不久之后,两人就因为日久生情,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几年之后,两人关系被媒体曝出,引起粉丝大地震,王书彦提出他又不是什么偶像艺人,干脆趁此机会结婚。张丹妮却坚决不同意,那时王书彦的事业正如日中天,作为一名专业的经纪人,她觉得此时和王书彦结婚,就可能意味着终结两人的事业,甚至提出了分手。公司也对二人施加了强大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王书彦十分恼火,远走国外深造,在一所全世界著名的音乐学院学习。当然,在这里,也有许多的国内留学生,王书彦饮鸩止渴,和一名留学生恋爱。可也只不过是露水姻缘,回国前就分手了,之后一年多,却突然被对方告知,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并把儿子送给他抚养。
在王书彦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张丹妮回到了他身边,并且接受了这个孩子,和他一起经历了最为严峻的考验。之后,结婚这个词,在两人之间,却成为了一个敏感词,经历了多次不欢而散,却又深爱对方,无法真正分开的事实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讨论过。
和章书秋讨论无果,王二夯郁闷地回去了。
于川看着章书秋气闷得紧,不禁感慨道:“果然是各有各的烦难,哎,活着都不容易啊。”
章书秋端着杯茶,望着茶汤里飘出来的袅娜水汽在发呆,听得于川这话,点点头道:“可不就是这样,但是我最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于川勾了勾嘴角,望着章书秋道:“你最近好像是有些变化。”
章书秋苦笑了一下道:“其实就是陆游那句诗: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譬如我,有阵子还想过,为什么真心爱我的人,都那么快离我而去,是不是因为我自己不祥,我就不配活着。”
于川惊讶道:“你居然这么想过?那你姑姑一家,我看他们爱你,不逊于天下任何父母对子女的爱啊。还有你这么多舅舅姨妈,他们看你的眼神,眼睛里散发出的亲热,可做不了假。他们要知道你这样想,该得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