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意大概知道，闻彦宸的假期还有半个多月。

她有偷偷设想过，如果他来找自己，自己会不会心软。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闻彦宸没有来找她。

而在分手后，肖如意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她上班很忙，工作很努力。下班之后就想一个人待着，喝杯奶茶，吃个麻辣香锅，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总之就是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不想应酬别人，不想对人笑，也不想说话。

这天，肖如意一个人看完电影，慢慢走在寒风中。

突然身后有只手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警觉性非常强，转过身朝着上方就是一巴掌。

这一个火火热热的巴掌，打在了秦屿衡的头上。

肖如意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脑门一直灌到脚底心，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对对对，对不起。”肖如意结结巴巴地说着，不停低着头道歉。

秦屿衡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一见他这样，肖如意心慌得不得了，心想：完了完了，领导绝对生气了。

在肖如意心里，领导占据着和长辈一样的位置，是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嬉笑玩耍的。

出于专业的职业服务素养，肖如意现在心里慌得一批。

如果自己说他头上刚刚有个虫，这个说法，在寒冷的冬天，是不是有点牵强？

秦屿衡见她一脸的慌张，还强装镇定的样子，笑着说：“你忧患意识挺强的呀，拍个肩膀都能警觉成这样，不错！”

他能给自己台阶下肖如意就已经千恩万谢了，马上骑驴下坡，“实在不好意思秦副局，我太鲁莽了，嘿嘿！”

肖如意在单位大多时候都是扮演着憨傻懵的角色，很多冲突她装个傻就能避免，所以现在也一样。

秦屿衡看她憨笑的样子，不由得想，这个小孩，工作起来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又是一副娇俏的模样，刚刚被吓到了又是一副彪悍的模样。

肖如意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见秦屿衡没说话，肖如意没话找话：“秦副局，您吃饭了没？”

秦屿衡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点了没吃饭的人少之又少吧？

“吃了，你要上哪去？”

肖如意眼睛一亮，“要回家了，回家。”

她想着，自己说出回家，秦屿衡一定会跟她说再见，然后自己就可以悄悄地离开。

可是她预料错了。

秦屿衡问她：“走路？”

她点点头，就见秦屿衡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说：“我也要回家，一起吧！”

这可不是肖如意想要的结果，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您没开车吗？”

“嗯，跟朋友吃饭，没开车。”秦屿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他停在不远处某个停车场的小汽车发出悲鸣：你明明开车了，还要把我丢在一旁。

肖如意自知现在改口说自己要坐公交车回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点头应是，然后跟在秦屿衡身后半步，和他一起走。

秦屿衡斜眼瞟了肖如意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在哪里都不忘了规矩，自己得想个办法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秦屿衡的心，本来已经趋于平静，却在无意中听到同事议论肖如意已经分手。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活泛了起来。

今天他正好和朋友在一起吃饭，朋友是约他喝酒的，为了躲酒，他故意开的车。

饭还没吃完，就看到肖如意手插在衣兜里从窗前走过。

所以他丢下那群试图阻拦他的朋友追了出来，利用肖如意不好反驳上司的想法，创造了一个和她一起步行回家的机会。

“对了”，秦屿衡转过头问肖如意：“你觉得你们科长怎么样？”

大街上不仅有行人的声音，还有商店里的音乐声，还有道路上车辆的鸣笛声。

肖如意听的不是很清楚，为了更好地跟秦屿衡对话，她只能往前迈两步，紧紧跟在他身旁。

“张科长特别认真负责，工作积极主动，还很关心我们，教了我很多东西的！”肖如意语气坚定地回答秦屿衡的问题。

秦屿衡不时地转过脸看她，发现她是真的很佩服张存宇。

“那孙定明呢？”他暗暗放慢脚步，同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话题。

“孙哥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品质很好，工作态度也很认真，特别支持我们的工作。”

这肖如意也没胡说，孙定明工作虽然没有那么积极，但态度是真的很好。

这个年代，能做好自己的事就已经很不错了。在肖如意看来，不让自己给他擦屁股的同事就是好同事。

工作这两年多，别的经验没有，就一条原则让肖如意深以为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拖累你的永远是你的队友。

“那你觉得综合科就目前而言，工作上存在什么问题？”秦屿衡说着，深深地看着她，“请如实相告。”

肖如意这才明白他非要和自己一起走路回家的原因，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再怎么说也得提供点有效信息才能过得了关。毕竟秦屿衡是自己的分管领导，这领导初来乍到的，正是要了解人员关系，培植自己人的时候。自己多少得提供点信息才说得过去。

她一直记得李科长说过的话：局里如果站队，只能站局长这队。换句话说，要做个纯臣。

“综合科的工作吧，就人员配置而言，现在是比较有默契、团结的配置。内部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外部。”

肖如意咽了咽口水，她看到了自己最想喝的东西，“那个，秦副局，您喝不喝一个奶茶？”

秦屿衡被她跳脱的言论弄得一愣，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奶茶店。

又是他从来都不吃的东西。

秦屿衡这次非常有骨气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摇头，肖如意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给他买还是不给他买……

经过一番挣扎，肖如意买了一杯奶茶三兄弟，又买了一杯寒天西柚，两杯分开用袋子提着，又回到了秦屿衡面前。

“秦副局，那个，奶茶暖身，果汁解乏，您选一个吧？”肖如意把两杯饮料都提到秦屿衡面前，就差告诉他：你就喝果汁吧，果汁解酒。

肖如意是这样想的：自己要真不给他买，有点难看。自己要买了他不喝，也很难看。所以她干脆买了一个奶茶一个果汁，不仅给秦屿衡选择的空间，如果他真的不喝，这两个都是她喜欢的，她都喝的下！

听了她的话，秦屿衡眯了眯眼，在她殷殷切切的目光中，选择了果汁。

肖如意嘿嘿一笑，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双手捂着杯子叹了口热气。

突然秦屿衡的声音冷冷地插进来：“外部的问题？”

肖如意眉毛挑了挑，“嗯，我们综合科主要是承上启下，对内对外，起到协调转承的作用。很多时候，问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是有米，只是米不好，挑挑拣拣出来能用的太少。有时候又像个磨面机，一直飞快转动，但是没加料进去，肯定没面出来。”

肖如意不好把问题说得很直白，只能这样点到为止。

一般来说，某单位让交一个工作情况总结，总结里肯定涉及了一个以上科室的业务。这个时候就需要相关的科室提供此项工作的开展情况，然后由综合科汇总所有科室工作情况，形成一个工作总结再往外报送。

关键就在这里，很多科室提供了材料，但根本不能用。而一些科室连材料都不愿意提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综合科很难汇总材料，就像那个空转的磨面机，忙了半天一点面也出不来。

秦屿衡当然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问题也是最难解决的。整个单位不只他一个领导，每个领导分管的科室不同，业务不同，做事风格也不同。

他想着这个问题，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寒天西柚，嗯……挺酸，这小孩怎么爱吃这种东西？

肖如意就当秦屿衡不方便回答她说的话，所以继续说：“还有一个问题比较突出，领导们有自己分管的科室，但是综合科不一样。很多领导都会直接给我们安排工作，这也是应该的。但是把他分管科室的工作匀给我们就有点不对。且不说工作量的问题，主要专业性的问题。”

秦屿衡皱了皱眉：“专业性？”

肖如意点了点头，“对，专业性的问题。比方说，某科要发一个文件，按照程序，应该这个科室拟文件，科长审核后报领导审核签批，我们才能印发。但是现在有些领导直接拿个文件给我们，让我们来拟文，让我们发。业务科室不把关，我们几个怎么判断文件专业方面是不是有问题？”

秦屿衡眼珠一转，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她扯了专业度的问题，但最关键还是要告诉他：别的领导把他科室的工作硬压给我们。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肖如意也没再说话。

又走了几步，秦屿衡又引起了别的话题。肖如意出于职业本能，尽职尽责地给他讲解，就这样两个人没一会就到了肖如意家小区前的路口。

“秦副局，我家到了！”肖如意心想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一路，语气有些雀跃。

秦屿衡没说要送她上去，只跟她告别，然后现在树影里看着她连跑带跳地往小区大门跑去。

她只是把自己当领导看待，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