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霓虹灯把城市照射得宛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小巷窜动着,对于不一样的人来说,夜晚的意味都有所不同。
“快,给这位小姐洗胃。”
一群白大褂的医生片刻不敢耽误,把男人手里抱着的人接过,马上推往急救室。
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
季霆渊心悸不已,若不是开车半途中忽然想起落下的外套,他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文笙了。他没有想到文笙会真的自杀,在他心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一样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把一切都抛下了,这么不管不顾地。
从超出自己意外碰了她以后,冥冥之中有种力量让他逃离,或许他不忍看见她绝望和意外的表情。可终究是自己,在给她施加了一系列压力之后,逼她做了这样一个选择。
江忆寒听手下人报告以后,立马赶到医院。
他看见自己一向骄傲,腰背挺直的三哥,坐在急救室门口无奈地抱着头,竟有丝雪原孤狼的味道。
“三哥,怎么样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季霆渊后背,看见眼前人缓缓抬头,他不可置信地察觉出季霆渊眼角的微红。
“放心吧,三哥,三嫂福大命大,她一定能挺过来的。”江忆寒挺想开玩笑安慰安慰他,最终也只是给了季霆渊一个拥抱。
两个男人就这么肩挨着肩,默默无语地坐着等待。
终于,急救室的红灯熄灭。医生从里面不急不慢地走出来,跟他俩说人被成功抢救回来了。只不过,胃部的毛病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以后是千万不能受刺激,否则会危及生命。
季霆渊犹豫了几秒,在江忆寒拍肩暗示下才走进病房。
文笙已经醒过来了,一双幽怨的眸子就那样目送他一点点的靠近。
“季霆渊,你今天救下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文笙说话有气无力却异常冰冷。
“文笙,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后悔?”
文笙没有察觉到季霆渊的情绪,她不停地在心里埋怨咒骂着这个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男人。
他上前握住她输葡萄糖营养液的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文笙感觉他俩的手似乎有些握不稳。
“笙儿,下次别做这种傻事可以吗?”
如果文笙再做这样的事情,他真觉得自己会有抱着她墓碑后悔的一天。他其实见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出事,这是他从小就碰不得的伤疤。
“笙儿,我当年被季家抛在外面,只有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你知道多少人等着羞辱我们母子二人吗?后来我妈有天实在没忍住,她便吞药了。”
文笙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从没听他提起过去的事情。她对他其实真的一无所知,仔细想想,除了知道他的公司在哪里,大概做什么业务,她甚至都没有去他房间翻看过他的衣柜,没有过问过他喜欢吃的东西。
“所以笙儿,你要是再敢这么做,我要你爸妈,季远之,甚至是整个颜家,都为此付出代价。”季霆渊口不择言,他表达在乎的方式中,最拿手的就是威胁了。威胁的越狠,其实越在乎。
但这些话到了文笙耳里,只能换来她新一轮的厌恶和反感。她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只是淡漠着:“季霆渊,你真的不是人,你妈离开你,难道不是因为受不了你?”
季霆渊先是顺着她的话想的心头一震,随即反应过来以后,他捏住了文笙的手腕,气急败坏地俯视着她:“文笙,下次,割这里,这样你能如愿得快些。”
说完他就推门离开,文笙的手被用力甩下,撞到床边的栏杆形成了一块青印,加上刚刚季霆渊失去控制的力度,她手腕处也是一道鲜红。
她都没力气哭了。
季霆渊的人随即走了进来,撤走了她身边一切可能让她自残的物件,就剩一张身下的床和挂在天花板上的药水。随后又进来一个女仆,无时不刻不在盯着她的手,似乎害怕她用针头做出什么似的。透过磨砂玻璃,她都能猜出门外看守的规模空前浩荡。
在别墅里让她被限制自由,到了医院里也要被监禁吗?
算了,她暂时不想去计较了。竟然上天让她继续活着,那一定是有她未完成且一定要完成的使命吧。她自我催眠,这个使命一定是让季霆渊付出代价。
江忆寒已经回去了,他还赶着给几个担心的兄弟送信,顺便去看看司墨寒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他担心自己三哥情绪受影响,和季远之对上精力不济而吃亏。
季霆渊从医院里出来,吩咐人开车到公司去,自己走了一路,抽了一路的烟。
经过一个荒无人烟的破败小公园时,接到季远之的电话。
“季霆渊,你把笙儿逼进医院了?”
他其实刚刚才认出这个公园,是刚回季家那会儿,季远之被大人威逼利诱带他来和缓关系的地方。
“我逼她?我的大哥,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他看着曾经是沙坑的地方,现在堆满了附近小区的建设材料。
“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让笙儿到自尽的地步?”
“大哥,就不久前吧,我带她出去吃饭。你说巧不巧,居然瞧见你和嫂子在一起,我都劝笙儿不要乱想,可她呢?”有些东西,居然已经腐朽了,大概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你……季霆渊,你真够可以的。搞垮整个季家你还嫌不够,你也要把笙儿逼上绝路,我真以有你这样的弟弟……”
季霆渊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这样的弟弟?这时候来装什么大哥的样子?
他实在忘不了那天到了公园以后发生的事情。
季远之开始还有所兴趣地带他逛了逛,后来在小小的滑梯里,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对他说:“我的爸爸只能有我一个儿子,我妈说了你不过是个野种,希望你以后分清地位。”那时候的季霆渊只会冷冷地瞪着他。季远之随即抓起沙坑里的沙块朝他扔过去,季霆渊自然要回击。
谁知道回季家,他先跟老头子告状,季霆渊当即被关进杂物间饿了三天,仅靠一点水活着。后来才知道,这是家里夫人的意思,老头子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只是不管不问罢了。
他那几天想起自己已死的母亲,想起母亲生前和他遭受的虐待、歧视和白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只是个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他的心从那天晚上起,失去了为喜悦、幸福、快乐这一切美好东西跳动的意义,因为他从来就没能真正拥有。
直到文笙渐渐走进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