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间简陋的黑旅馆单间中，王飞正坐在窗边，皱着眉头，习惯性地眺望着黑暗中的远方。

纯粹的黑暗，总是会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连蜡烛都点不起的农村。

王飞从小在农村长大，30年前真实的农村，不是日后网红镜头中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

那里基本都是瓦房和泥泞路，大部分人都比较朴实而直接，直接到有时为了一个鸡蛋都能大打出手。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每到大雨时节，土茅房中的排泄物都会满溢而出，流得到处都是让人反胃的气味。

但王飞从小就与众不同，他成绩常年名列前茅，脑瓜子也是一顶一的灵光。到了初中，家中接连遭遇变故，他在初二就迫不得已中途辍学。他愤怒过老天爷的不公，也悲叹过身世的贫贱，但这都不能改变他到外地务工赚钱的命运。

他没想到，他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社会总会给予各种人施展才能的机会，哪怕是歪门邪道。他本身长得帅气，脑袋又聪明，在农村长大又让他有种憨厚的气质，加上嘴巴甜，很是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

骗子这个古老的职业，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他一接触便如鱼得水，并从身边人开始实践。

在20岁时，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从一个富商手中骗得的一套豪华别墅，在潇洒享受了2个月后，又骗得富商花钱买了回去。

从此以后，王飞的职业生涯便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过任何惊险的情况。十几年来，他骗过身家上亿的成功商人，骗过执政一方的官员，甚至还骗过其他骗子。

有时夜深人静，数着骗来的钱数得无聊时，他也会幻想，自己这般人物，如果当年家里有钱能够读个大学，现在肯定不会比那些被自己骗过的人差。

但今天，他却没有如此兴致了。

戒了十年的烟被他重新点起，昏黄的灯光把烟雾缭绕的房间切割成破碎的梦境，那个男人如梦魇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明明如此普通，却可以如此自信。

“到底该怎么办呢？”王飞困在这里，思考了数天都没有得到答案。突然一阵淅沥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本能地从窗口探出头去一看，只见一个醉汉在楼下角落处刚小便完，正提起裤子。

醉汉抬起头，恰好和王飞四目相对，不由得大骂，“你个老玻璃，没见过这么大的吗！”说完，自己就晃晃悠悠地离开。

王飞仿佛得到了某种启示，爽朗地哈哈一笑，不再苦思。

放飞了两天自我的郝文，一早起床就决心要好好工作。

今天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严苛的目标，只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取出剩下全部的钱，16万元出头。

为了保持高效率，工作期间必须认真专注，所以他只允许自己喝一杯奶茶，吃两包薯片。

郝文慢悠悠到达银行的时候，刚好10点半，正在值班的龅牙和鼓眼两人连忙殷情地把电脑椅、柜子和早已买好的零食一一放好在郝文的专用ATM前。

郝文做到久违的电脑椅上，吃了颗话梅，满意地夸奖了二人一句，又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腕关节，然后激情满满地开始工作。

前两天玩游戏按连招太多，导致今天取钱时失误连连，一次金额输成了1100，一次输成了10000。

这让郝文极不满意，这种极大的低级失误，要是放在游戏里，那就是至少两个人头，甚至有可能导致一场关键团战的失败，从而丧失掉整场比赛的胜利。

正在郝文懊悔的时候，龅牙过来低声通报，“郝总，您的老朋友王总到了。”

这可是个花钱不眨眼，呸！这可是个心怀社稷的福将啊！

郝文闻言大喜，连忙起身相迎。龅牙生怕郝文刚刚取出的钱被人偷了，原地守着。

两人刚好在银行门口相遇，郝文快走两步，满脸微笑地和王总握手，“王总啊，我可想死你了这两天。”

今天的王总不再西装革履，而是穿着简单的休闲装。

他听到郝文的称呼，连忙摆手，谨慎地回答道，“郝总面前，我就是一普通人。千万别再叫我王总了，叫王飞就好了！”

说完，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郝文的表情，又说道，“郝总心怀宽广，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上道！

成功人士就是这么谦虚会说话。

郝文直接吩咐龅牙把旅行袋拿来，一旁的鼓眼这才想起自己捡到的那个旅行袋，连忙从一旁把旅行袋拿过来。

鼓眼龅牙两人一左一右，双手把袋子举到胸前，递给郝文。

郝文看着龅牙的袋子，有点诧异，正待询问，对面王飞直接赞叹道，“郝总家学渊源，御下有方啊！这二位貌不惊人，忠心耿耿，实乃……实乃……秦琼敬德啊！”

两人听到王飞的赞扬，胸膛一挺，洋洋得意。

郝文想早点把钱送出去，不再计较这些细节，“王总所图甚……”

王飞连忙摆手，“叫我王飞就好了，叫小王，甚至小飞都行！”

郝文重新说道，“你的梦想我是了解的，耗费甚大。不过相见即是有缘，我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这些钱你还要收下。”

什么？

难道他捉弄我，真是为了我说过的那个梦想？

王飞心中暗想，脸上忍不住的诧异，卑微地说道，“郝总，我就一骗……我就一普通人，没什么梦想，也不敢拿您的钱。”

郝文佯装生气，“你刚说的尽管吩咐，难道说话不算话？山区里那么多读不了书的孩子，那么多中途辍学的学生，你也不管了？”

“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郝总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王飞似乎被触动，不再拒绝，但也只接下了鼓眼的旅行袋。

“郝总您放心，我是农村的孩子，我不会忘了农村里的苦。”王飞提着袋子，不像以前自吹自擂，但这次仿佛比之前每次都更加诚恳。

两人在银行门口依依惜别，郝总看着王飞远去的身影，良久无言，末了，才感触颇深地说了句，“视金钱如粪土啊！”

要是每个人都像王飞一样，我也不用花钱花得这么辛苦了！

王飞努点力，我下个月怎么也有20万的奖励了吧。

想到这里，郝文喜不自禁，哼着歌轻快地走回ATM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