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超级奶爸”的悲歌

“小春”尾部磕头似的一点一点，它每点一下，丈夫平整的后背上就出现了一个乳白色的“小疙瘩”。随着第一排“小疙瘩”被整整齐齐排在丈夫后背的尾端，它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娴熟，不大会儿，田鳖丈夫的后背上就已经整齐地排列了三排乳白色的“小疙瘩”。

说实话，这些越来越多的“小疙瘩”可是让虾球心里感觉有点恶心难受。其实老六背上也有好多疙瘩，但是虾球就从没感觉这么难看，那是因为老六背上的疙瘩大大小小、稀稀落落，但是这些乳白色椭球型的小疙瘩却是个头匀称、密密麻麻。一看之下，就好像大田鳖背上生出了一堆脓包，这视觉效果任谁也会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密集恐惧！

老六也皱着眉头看着这只后背光滑的大田鳖变成一只疙里疙瘩难看的黑虫子，心里说不出的厌烦。

“嘿！它们该不会正在产卵吧！”眼见“小春”小心翼翼地继续排列着“小白疙瘩”，浅浅有了一个判断。

“产卵？”“产卵？”老六虽然不太同意，不过这却好像是一个最合理的判断，“但是谁又会把卵产在丈夫的后背上？”

“也是，我们鲤鱼直接把孩子们洒在水里，任它们自由自在地孵化，自由自在地长大。”

“我们龙虱嘛，会把孩子生在草茎和草叶之间的缝隙里。”碧玉也一边儿盯着还在忙活的“小春”，一边随口接着话题。

倒是金子，它又看了一小会儿，就说道：“我还真听人说过，别看这田鳖凶猛异常，但是它们对待孩子却是超级称职的父母呢！从前听说的是小田鳖都是由它们爸爸亲自孵化的，难道它们就是这样把孩子们背在背上孵化的吗？”

听了金子的话，大家都又困惑又好奇地看着两只田鳖的举动，这个过程中田鳖丈夫一直倒立在稻茎上，把自己的细长的尖尾巴末梢伸在水外，而忙忙叨叨的“小春”中间也有一次倒退到靠近水面的地方把长尾巴伸出水外休息了片刻。

“就算是产卵，它们干嘛要倒立着？”浅浅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它们的长尾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功能！”虾球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

“尾巴？那又和倒立有什么关系？”老六不明白虾球的意思，它抬着头回忆着，“我小时候的长尾巴就是用来游泳和平衡身体的。除了这些尾巴还会有别的功能吗？”老六重新低下头盯着虾球，期待着虾球的回答。

“我就是想起了刚才水虎子的小尾巴，你记得吧，那可是两条细细的呼吸管！”

“啊！一定是这样！虾球，你可太聪明了！它们这长尾巴一定也是它们的呼吸管，不然这大虫子又没有鳃，它们怎么可能能在水里生活呢？”

虾球的分析让大伙儿都觉得很有道理。就连两只龙虱作为虫族都对虾球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可真是一只非常聪明的河虾啊！”金子看着虾球感慨万分！它甚至有一种感觉，有一点后悔自己从前吃掉了那么多河虾。自从认识了虾球，它忽然觉得好像河虾以后应该从自己的食谱上划掉了！

终于，这位田鳖丈夫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被椭球型乳白色的“小疙瘩”布满了，不过它的妻子“小春”好像也累得有些脱力。只见它似乎连趴在丈夫身上的力气都不够了，竟然轻飘飘地就后背着地翻着肚子坠到了水底的淤泥上。大家看到它也想用仰泳的姿势翻身起来，但是尝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还是好心的老六上前用力帮它翻过了身体。此时，那位“宠妻狂魔”却出乎大家意料地非但没有从稻茎上爬过来，还反而沿着稻茎倒退着爬到更接近水面的地方。

不过它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妻子。

“小春！小春你怎么样了？”

“宠妻狂魔”有点着急地呼唤着。泥地上的妻子费了挺大劲儿才回答道：“我，我没事！你不要管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一定……”

“好！好！你放心！放心……”

田鳖丈夫竟然眼含热泪，但是所有人都奇怪它为什么不下来帮一下自己的妻子呢？然后在大伙儿的注视下，眼见着这位“小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越来越虚弱，渐渐地它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稻茎上的田鳖丈夫大声呼喊着，然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不过哭归哭，它就是不下来。这下子大伙儿可全蒙了！

“喂！醒醒！你醒醒啊！”

看着那位丈夫只在高处痛哭却不下来帮忙，老六和浅浅几乎是同时凑上前去就要扶住“小春”，看看它的情况。

“你们别碰它！别碰我妻子！”

田鳖丈夫却在上面大喊了起来。

“真奇怪！”碧玉可真不高兴了！“刚才你老婆还夸你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呢！可是现在它都累得虚脱了，你不来帮忙居然还不让我们帮忙？这叫什么事儿啊！”

碧玉的话也是大家的心声，现在大伙儿都感觉这个田鳖丈夫可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怎么等老婆生完孩子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了？

田鳖丈夫一脸哀痛。

“我，可是我不能下去！我背上背着我们的孩子们，它们必须露出水面，在水下稍微时间长一点就会缺氧死掉的！”

田鳖丈夫显得进退两难，它一直盯着妻子痛心地说：“你们别伤害它！我求求你们就让它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吧！”话到这后面，言辞中满是哀求。

这口气，哪里还有什么水中霸王的威风？这还真让大家大跌眼镜。停住手的浅浅却抬头说道：“但是刚才我们还在猜你们这长尾巴可能是用来呼吸的呼吸管。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怕你老婆这样在水下时间长了也会活活憋死吗？”

“是啊！你们说得对！这可，这可怎么办啊！”田鳖丈夫已经慌了神儿，看样子指望它拿个主意真是不可能了。于是老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也不理那背着一背孩子的田鳖丈夫，自己上前两手一托一下子就把“小春”举到了水面。浅浅见状也赶快过来帮忙，它用头顶起“小春”的长尾巴，这样虽然“小春”还泡在水里，但是它的长尾巴终于露在水外。

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子，这“小春”还真又苏醒了过来！

“啊！小春！你醒了！你醒了！”田鳖丈夫看到妻子又醒了过来，它又吃惊又欢喜，“我刚才还以为，还以为你……”

“你还以为我已经死去了是吧……”被举在水面的“小春”有气无力地回答着，“要不是，要不是这两位帮忙，我，嗨……”“小春”说话很是吃力，“我可能刚才真的就过去了……”说到这儿，它对着老六点头示意，算是表示感谢，它甚至没有力量扭身再向身后托住自己的浅浅致意。

“什么？你说你快死了？”

虾球显然没想到“小春”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小春”说话费力的样子，虾球还真有点心疼，它在下面喊道：“老六，你倒是让它离它丈夫近一点啊！这么远说话这也太费劲儿了吧！”

虾球这么一说老六和浅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来刚才自己因为听到了“水中霸王”这样的名号，下意识地就没敢跟那田鳖丈夫靠得太近。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位“小春”看起来如此虚弱，这仿佛随时都会再晕过去似的，还是抓紧时间先让这两口子好好说句话再说。

“小春”被递到了它丈夫身边，现在田鳖丈夫的后背上已经没有了它的位置，但是它却还是用自己镰刀一样的两条粗胳膊头下尾上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小春”便像丈夫一样倒悬在水中，这回细长的尾巴自然就露在了水外。老六和浅浅这才稍微退开一点松了口气。

“你放心！小春！”田鳖丈夫带着哭腔急切地说着，“我一定会让咱们每一个孩子都健康长成！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会告诉孩子们它们有一个多么温柔、勇敢、漂亮的妈妈！”

“好！好！我活着的时候能有你这么好的丈夫陪伴，现在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又能这样躺在你的怀抱里，我看我可能是咱们田鳖家族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在丈夫怀抱中离开的人吧！我，我现在很幸福……”小春每一次说话都要攒好久的力气，“还有，”这时候它抬眼看向下方的大家，“请，请你们不要怪它！它是为了孩子们！不要，不要怪它……”

现在小春好像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大伙惊愕着，眼睁睁地看着它含着微笑在丈夫的怀抱中渐渐僵硬。

——本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