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是活的,但并没有攻击阵法,只是缓缓流动,渐渐形成一幅沙画。
庞大的沙画随着碎石的剥落,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冷月寒和雪千影都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都紧张起来。
画面上,左边画着一群人,看服饰应当属于各个世家,粗略估算至少上千人。沙画不如彩绘和雕刻那么细致,但粗糙的质感下,这群人个个情绪激愤,却也能明显地看得出来。
右边只有一个人。衣袂飞扬,手持一把仙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似乎是要自刎。
“这是,仙尊的预言?”冷月寒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还是摇了摇头,“可这不是无常元君么?”
雪千影也察觉到了,那个拔剑自刎的人,并不是料想之中的仙尊。而更像她。
手中的剑,越看越像不见万物。身边不远处的地上,还横着挽风踏月。
仙尊的预言,却与雪千影有关,这本身已经足够令人难以置信了。更何况,还是被众世家逼着去死?
冷月寒和宋云殊两人的目光,不断在沙画和雪千影之间徘徊往复。他们看向雪千影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带着几分悲悯,又带着几分惊悚。
修正伸手扯了扯夜小楼的袖子,夜小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修正不要说话。
而雪千影盯着那沙画,脸上是震惊,心里却在冷笑。
是了是了。元月初七那日,几人在天墉城边缘处的茅草房里,自己就曾碰见了雪靥特意留给自己的幻境。幻境之中,雪千影将当年雪靥和仙尊二人游历人间遭逢的种种不公和不平经历了一遍。若非雪千影心智坚定,怕是就会着了雪靥的道,愤世嫉俗毁天灭地也说不定。
如今又遇到了这处沙画,雪千影有理由怀疑,应该是雪靥为自己留下的又一个陷阱了。
毕竟若是能够预知未来的灾祸,自己先下手为强,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雪靥啊雪靥,为了逼迫自己,走上他构想的灭世之路,还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
如此看来,这三幅壁画,或许与仙尊无关,应该就是雪靥的设计,他擅长卜卦,或许早就卜得了仙尊的命运,却又狗尾续貂的补上了第三幅,与之前茅屋中的幻境一样,就是在警告自己,哪怕不想走上他一手设计的灭世之路,也一样会站在天下世家的对立面,落得个被逼自尽、潦草落幕的下场。
雪千影咬了咬嘴唇,斗智格外高涨。雪靥不够了解自己,越是这么百般逼迫,自己越是不会如他的愿。
更何况,一旦与雪蕊姬这一层关系暴露,自己与那些贪婪无度妄图攫取昆仑蕴藏的世家之间,必然不能两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雪千影突然收了灵力。倏然失去维系的阵法,肉眼可见的破碎成无数碎片,而后消融成透明晶莹的沙砾,折射着阳光,最后慢慢消散成云烟气雾,消隐在空气之中。
而那沙画,也因为失去了阵法的禁锢和“保护”,瞬间垮塌下来,落成一地沙尘,春风漫卷,将沙尘吹散,吹向不可预知的远方。沙画背后,空落落的石壁露出,与之前被打碎的石壁一般材质,石质纹理显露出来,带着些许的凹凸不平,仿佛一幅被打乱的山水拼图,阳光一照,还有少许反光。
“无常元君?”冷月寒惊呼一声,回眸就看见雪千影冷峻的脸色,心思陡然一沉,再也没说出什么。
“既然三幅壁画材质都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雪千影道,“那么这作伪的东西,不看也罢。”
宋云殊连忙帮着打圆场,笑着说无常元君说得有道理。更指着满地沙尘道:“回头我叫人来清理清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壁画,“元君,这壁画叫外人看了去总归不太好,不如元君顺手,都毁了吧。”
雪千影一愣,看向宋云殊。宋云殊脸上带笑,但眸子里千回百转,显然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言辞,借着眼神表达了出来。两人对视片刻,雪千影明白了宋云殊的意思。
雪千影心生感激,轻轻点头表示谢意。宋云殊眼神稍稍一软,但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壁画太大,不然搬去浮光槎上做个装饰纪念,也是好的。”雪千影叹了口气。如果不论第三幅沙画,这前两幅壁画,留下用以怀念仙尊,确实妥当。
“我来想想办法。”夜小楼笑道,他上前一步,用手摸了摸前两幅壁画,抠了抠石缝的位置,又摸了摸第三幅空白的石壁,回头又问雪千影,“这两幅还好办,第三幅你还要么?”
“若是有办法,自然是整个挪走的好你还真有办法?”雪千影讶异地看着夜小楼。
“我可是受过玉无尤大师指点的。这么复杂的壁画,让我凭空去造我没有把握,但拆了再拼却不难。不过这第三幅有点棘手,这石料的尺寸比前两幅大一些,而且因为之前上面附着过沙尘的缘故,受术法侵蚀,不太好拆,容易碎掉。”
雪千影本来想说,那就算了,只保留前两幅就很好了。但夜小楼又突然问道:“阿正,我现在动用灵力可以到什么程度?”
修正抱着胳膊想了想:“你内伤已经好利索了,灵力随便用。不过还是要顾及眼睛,作息还是要规律些,废寝忘食的事儿还是不要做得好。”
夜小楼点点头:“我可以用灵力将整块石料包裹住,然后挪到浮光槎上之后拼凑成型再放开,应该也费不了多少事。只是这时间么,阿正不准我废寝忘食,那么一天按四个时辰算,这整座石壁要完整挪走,怎么也要三五天的时间。”
“那我们能帮忙吗?”宋云殊关心夜小楼的身体。在他看来,时间长几天短几天反而是无所谓的事情,这里是天墉城郊外,大不了自己多调些人手过来,仔细看着就是了。再说原本自己也要派人来护卫清理这里的。
雪千影也是这个意思,她看向夜小楼,想说若是勉强,壁画倒是不要也罢。毕竟死物而已,还是眼前人更要紧些。
夜小楼挥挥手:“这东西对旁人来说,折腾起来是个负担,但对我来说却是个乐子,不用你们帮忙。不过若是茕茕乐意陪着我,自然是红袖添香,别有情趣。”
宋云殊难得丢了夜小楼一个白眼,哪怕夜小楼看不见,也不影响宋家主这个做哥哥的嘲讽云齐天士见色忘义。
修正和陶勇听了,一个无奈地笑着,一个摇了摇头。陶勇更道:“知好色则慕少艾,传闻夜氏辈辈出情种,诚不我欺!”
唯有冷月寒稍稍一愣,看了看夜小楼,又看了看雪千影:“你们……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雪千影笑了笑,没有答话。
冷月寒连忙摆摆手:“元君放心,刺探消息情报这种事,不归我管,最多只跟小公子说一声,他一准替你们高兴呢。”
她自昆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