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婶婶的族人先找到我,问我时候知道你小婶婶的身世。我在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便如实告知,来人叹息几声却也没有说什么。后来,他们绕开了我,找到了你小婶婶。”夜一亭叹了口气。
“起初,你小婶婶并不相信她族人说的话。毕竟她嫁入夜氏也有些年头了,夜氏门风如何,也都看在眼里,不会轻信旁人诋毁,还偷偷跟我商量,说是她本该将这些人扭送到家主面前处置,但总归是她的亲族,希望我能为她保守秘密,网开一面,我也答应了。”
夜小楼与夜小城对视一眼,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不想打扰夜一亭的话兴,只能按下好奇心,继续听夜一亭说。
柳氏族人并没有因为柳月眉的宽容而收敛,依旧几次三番绕过夜一亭找上门来,还摆出了不少所谓的证据。柳月眉不是耳根软的人,但也架不住族人屡屡吹风。她不够格去禁书库翻查百十年前的记载,只能托付夜一亭去查。
而夜一亭更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家族牵绊,长兄如父,一边是如花爱侣,情深义重。两难之下,夜一亭便只能施展拖字诀,希望能将这件事拖过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柳月眉这个时候,小产了。
“月眉的身子一向康健,她自己也说是连日在外奔波忽略了可我知道她不是不细心的人,更不会身子不适还跑去东海,这差事也不是非她不可。稍一调查便发觉是有人在她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夜一亭冷笑道,这也使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夜云台上,或许并没有他看到的那么干净。
而促使夜一亭加深怀疑的,是夜沉沉的一番话。
夜一亭不敢去禁书库查阅记载以免打草惊蛇,便想到可以向叔父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结果当他问到关于柳氏灭族的事儿,夜沉沉突然沉默不语在当时的夜一亭看来,这与默认无异。
更可怕的是,柳氏族人拿出来一份证据,乃是夜氏前代家主也就是夜一亭的父亲,亲笔写下的灭杀令,虽然灭的不是柳氏,但既然夜氏曾经犯下过这样的罪恶,便也不难推断当初柳氏的事情,与夜云台一定有干系。
夜一亭对夜氏感到失望,想要等柳月眉养好身体之后,带她离开夜云台,甚至脱离夜氏,单独立家。而未曾看到证据的柳月眉却并不理解的他的决定,再三逼问之下,夜一亭只能如实相告。
“当时你小婶婶几乎要疯了,嫁给仇人之子,又被害失了孩子,而她却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为夜氏做事,甚至在族人的诘责面前维护夜氏,此伤此痛,我怎能不感同身受。”夜一亭手中的扇子轻轻展开,又阖上。再次展开,再次阖上。
夜小城差点以为他要动手了,死死的抓着夜小楼的袖子害怕他受伤。而夜小楼则盯着夜一亭颤抖的手,明白他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手中的纸扇开开合合,只是为了掩饰他的难过和激动。
“既然夜氏当初灭族柳氏,是为了粮食,我与月眉和柳氏遗族商定,复仇自然也要从粮食开始。”夜一亭抬眸看向夜小楼,“这大概就是你想知道的前因了。”
夜小楼点了点头:“所以,从约么十几年前开始,你就已经将手伸向中三房了?”
夜一亭点头承认了。
夜小楼叹了一口气,小婶婶小产的事情,他隐约记得,还是姑母亲自走了一趟药王谷,求了老谷主的方子,而后柳月眉调养了三四年,才有了夜小姽。这样算来,通过粮食蚕食鲸吞夜氏粮款,并用这笔钱来培植自己的势力,筹谋复仇计划,夜一亭已经做了十六年。
可粮册三年一查,夜一行不是傻子,家中的账房数百人,夜一亭不可能个个都能收买,他是怎么做到过去十几年的账目完全看不出问题的?又是为何偏偏去年年底开始露出了马脚?
面对夜小楼的疑问,夜一亭挑了挑眉毛:“很简单,我在中三房安置了人手之后,也一直没想到要怎么做。后来因缘际会,我去了一趟瀛州,还是曹氏兄弟帮我想出了办法:他们不断提高粮价,但实际上曹氏收到的粮款变动不大,中间的差价就被我私吞了。自然,柳氏也从中出了很大的力,毕竟这些钱想要洗白,也需要名目。”
曹氏。夜小楼咬了咬嘴唇,心说曹玉壶不是他亲手杀的,真是令人惋惜。
“去年年底开始,夜氏改从长州买粮,小叔叔再想如法炮制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才改借赵廖两家之手,将多余的粮食以各种名目运出玄州变卖,换成钱财,中饱私囊?”夜小楼看着夜一亭,他总算捋清了。
“不错。”夜一亭也大方承认了。他指着自己身边一众黑衣人,“他们都是柳氏遗族,这些年来,我利用手头的权利,一点一点安插进夜氏的。”
十六年,一个复仇大局。
“如果我没有发现中三房粮册中的问题,小叔叔此番还会发难么?”夜小楼又问道。
“会。”夜一亭勾唇一笑,“我布置得差不多了,你小婶婶也不想再忍了。就算是你没发现粮册中的问题,明年家主也该查账了,瞒不了太久。正好家主去了东海,带走了家里半数人手,是我动手的好时机。而等他回来,夜云台大局已定,就算他有力反扑,两场内讧下来,夜氏也难免走向崩塌的边缘。我说了,我的目的是毁掉夜氏,无论如何,小楼,你现在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夜小楼点点头,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手腕一翻,将当局者迷抓在手中。
“小时候,小叔叔教我读书。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布衣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却能教天下素缟。”夜小楼手指一推,当局者迷露出一小节,剑身反射出的光,恰好照在夜小楼脸上,“小叔叔还教过我兵法,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四五岁就懂。”
夜一亭明白他的意思,却笑着展开纸扇,在身前摇了摇:“左右我已经帮月眉报了仇,我便是现在就自刎当场,又能如何?你是能阻止夜云台陷落,还是能阻止夜氏的衰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给家主传了信,可他就算速度再快,天黑之前也不可能赶回来。我就是死了也依旧大势在握,你又能奈之何?”
夜小楼手里紧紧攥着当局者迷,目光须臾不离夜一亭。
叔侄对峙,胜负未分。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自昆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