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距水炮！”

安德鲁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嗓音，轻声道。

同样的水系魔法，用来打霍伯特的时候，安德鲁还只是个魔法学徒，连一阶都不到，现在，却已是初入三阶的一名魔法领主！

以三阶的魔力来驱动同样的魔法，威力和当初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听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一团暗红色近乎于黑色的火球，在半空中陡然间爆开来。

分明是一记水炮，为什么炸开的会是火球？

因为此时炸开的火球，实际上是芙蕾作为焰武士的体内的火系力量，被安德鲁这一击所激发，而产生的强劲的反击力道。

真正属于安德鲁的水系力量，在“无形附魔”的效力下，依然是完全无形的。

安德鲁在那暗红色的小世界里，对上山海的时候，以“去无形”的姿态，暂时完全解封了自我，将水系魔法对火系职业者的克制力，全部发挥出来。现在却是一来不能俺么肆无忌惮，二来……也不需要！

那火球中飞出一道身影。

“咳咳！咳！！”

芙蕾的身子炮弹般从那团火球中飞射出来，双脚落地后，又在沙地上犁出两道长长的痕迹，这才停下。

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但她的脸色很难看。

就看到半空中，那柄原本被芙蕾稳稳握在手里的奇形巨斧，如风车般急速旋转。

最后砰的一声重重落地，就落在芙蕾身边不远处。

斧头朝下，整个倒插在沙地里，只留下一截斧柄在地面上。

而芙蕾看似毫发无伤，实际上她之前握斧柄的手，此时忍不住地在微微颤抖！

“该死，该死的……！”芙蕾咬牙。

她刚才反应极快，在安德鲁发动“零距水炮”的瞬间，将斧头硬生生从“水魔傀儡”的双掌之间抽回来，反手横于身后。

用那门板大小的斧面，挡下了安德鲁的那一炮！

挡是挡下来了，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芙蕾再也握不住斧柄，等于被安德鲁一炮就打得武器脱手！

不仅如此，“零距水炮”当初可是一炮就打掉了霍伯特不止一条命，连带着霍伯特的“替死傀儡”也一并干掉的“指尖系列”的顶级攻击型魔法，打飞那奇形巨斧的同时——

还在那厚实无比的斧面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孔洞！

引以为傲的武器，竟被安德鲁一指洞穿，这才是芙蕾脸色变得如此难看的真正理由！

“如果……如果我刚才反应慢一点，没能用斧头挡住那一击……

如果刚才被直接打中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斧头的话——”

想到这，芙蕾强行打断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来的负面念头。

她很清楚，如果她真的被击中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简单来说就是不死也要立刻失去战斗力。

问题是……

暖火魔法师，是拥有这么强的攻击力的吗？

“如果是地火魔法师，想要打破我的武器，不是不可能，但打出来的孔洞，不可能是这么规则完美的圆形。”

芙蕾一抬手，把斧头重新从沙地里拔出来，看到那碗口大小的孔洞时，眼皮又是忍不住一跳，“至于暖火魔法师，攻击力不如地火魔法师，能造成形态规则的孔洞，却不可能这么大！

我绝对不相信暖火商会，会有这样的人物！

还有……还有那身为魔法师，却一点没有魔法师的觉悟，非但不和我保持距离，反而主动和我近身的简直乱七八糟的作战风格……”

想到这，芙蕾深吸一口气，凝视一次交击之后，和她互换了位置的安德鲁的眼睛，问道：“你……是归隐之地的某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吧？你是暖火魔法师，但你根本就不是暖火商会的人，对吧！”

她和芭芭拉一样，也把安德鲁当作了南方归隐之地的某位隐世强者，所培养出来的迥异于暖火商会的一贯风格的一名年轻暖火魔法师了。

芙蕾见安德鲁并不回答，更加认定自己猜想得没错。

冷笑问道：“被我猜对了么？你是哪个老家伙的学生？你老师难道没告诉你——不准插手我们魔法工会和暖火商会之间的事情吗？嗯？！”

南方归隐之地，整体实力上，是不如北方王庭的。

但依然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暖火商会的二小姐，嫁给王庭的那位王之后，原本中立的北方王庭，某种意义上算是和暖火商会结成了联盟。

芙蕾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安德鲁，忍不住心想：“难道不止北方的王庭，就连南方的归隐之地，也被暖火商会不动声色地拉拢过去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芙蕾眼中浮现出坚决的杀气。

她决定了：要用最残酷的方式，杀死眼前这位“来自归隐之地的年轻魔法师”！

以此方式，代表魔法工会向那南方归隐之地，表明态度：既然归隐了，就老老实实龟着、隐着！魔法工会和暖火商会之间的事情，这场双火战争，不是你们有资格插手的！！

“你……”

安德鲁这时终于开口了，但没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而是反问道，“……你认识山海么？”

芙蕾本来已经决定，无论接下来安德鲁再说什么，都不会干扰自己杀他的决心。

然而听到“山海”这个名字，她还是忍不住一怔，微眯起眼睛，看着安德鲁：“你居然知道山海大人？那是初代的‘龙炎武士’，也是……我的祖先！”说着忍不住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龙炎武士，正是焰武士龙化之后的姿态。

这芙蕾，竟然真的是那暗红色的小世界里的古代女武士的后代！

安德鲁没机会和那山海多聊，对方只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便以彻底离开这世界的方式，获得了解脱。

刚刚和芙蕾的一次交锋中，安德鲁却是从芙蕾身上，再次感受到了和那山海相似的气息。

此时看着芙蕾，安德鲁认真问道：“你知道你的祖先，那位山海，最后是怎么死的么？”

芙蕾冷冷道：“讨伐暖火商会的罪人的过程中，以龙炎武士的身份战死的！怎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山海大人她哪怕是战死，也在死前，杀死了足够多的敌人！她可没有败！”

安德鲁默然。

心说关于这所谓“龙化”、“龙炎武士”的真相，果然……只有自己知道，而这火焰世界的人们并不知情么。

目光不由扫向那一头头包围在野火领的四面八方的荒兽：“如此多变成荒兽的焰武士，这么多的人命——而且是那魔法工会自己的人的人命——这都能狠下心来，做如此彻底地掩盖么？”

只听芙蕾缓缓说道：“你果然，是归隐之地的人吧？暖火商会的家伙们，可不会轻易提到山海大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对于暖火商会而言，可是耻辱！”

“耻辱么……”安德鲁将目光拉回到芙蕾身上，问，“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先祖大人山海，不是战死的，甚至不是死于暖火商会的人的手里，而是被你们魔法工会的人给害死的，你信么？

如果我告诉你，山海作为‘龙炎武士’的力量失控，实际上变成了一头失去理智的荒兽，这些年来一直游荡在这内海沙漠之中，你……相信么？”

对于山海，安德鲁没机会和对方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和沟通。

只知道，对方去一个叫“域外战场”的地方，杀了很多的水系魔法师。

对此，安德鲁自然是不会原谅的。

但与此同时，对于山海，安德鲁的内心，还有一份同情。

“在那暗红色的小世界里，山海在她最后的时刻，身上透出来的气息，是个纯粹的普通人！”安德鲁心想，“至少，在最后时刻的她，已经不是那所谓龙炎武士，甚至不是一名焰武士了！”

在安德鲁看来，如果焰武士的力量，可以被洗去、被抛弃。

那么，不说地火魔法师，只论焰武士的话，这一群体实际上是可以被拯救的。

安德鲁没办法忘记那山海在生命最后时刻，流露出的释然、感激、以及……那浓浓的悔恨，和歉意。

焰武士，或许也不是天然就是坏蛋！

自己作为灭火圣子，或许不是要灭掉焰武士这支职业群体，而是要拯救焰武士的力量所诅咒的一批……普通人？

安德鲁不确定自己这想法是否是对的，但至少想要试试。

这才是和芙蕾交手了一轮之后，安德鲁并不着急立刻出手，反而说出刚刚那一番话的理由。

“你说……山海大人……是被我们魔法工会的自己人……害死的？”

芙蕾瞪圆了眼睛，显然被安德鲁这一闻所未闻的说法，给搞懵了，“你说，我们魔法工会的初代龙炎武士中的最强者……变成了一头……”忍不住看了眼野火领的四面八方，“……一头荒兽？”

安德鲁点头。

焰武士就是荒兽，荒兽就是焰武士变的。

这一真相，安德鲁可没打算自己藏着。

“我……”对面的芙蕾皱眉盯着安德鲁，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