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秦陌隐约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类似树枝折断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霍”得一下睁开眼睛，迅速而悄然地翻身下了床。

隔着窗户纸，她隐约看见院子里翻进来几个人，他们鬼鬼祟祟，不时地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又冲着几间屋子比划一通，似乎在讨论着要从哪里下手。

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愤怒，秦陌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天灵盖。

秦陌轻轻地把睡在床榻上流觞曲水摇醒，冲着窗外对她们使了个眼色。

“外面有人！”她对她们耳语道。

两个小丫头对看一眼，不知道是因为秦陌的话还是因为秦陌严肃的神色，她们瞬间面无人色。

“七小姐，那怎么办？”

流觞几乎要哭出来。

秦陌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是外有强敌环伺，内无半点支援。

“你们相不相信我？”

秦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们的眼睛问道，又仿佛是在问自己：秦陌，你相信自己吗？这只是个开始，过了这一关，未来还有更多的曲折与磨难，你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立住脚，并且过得比那些人都好吗？

几乎不假思索，流觞曲水在黑暗中重重地点头。

“我们相信！”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换做以前，要她们这样真心实意地回答说相信七小姐，可能还有点困难，可是现在，她们是真的打心眼里信服眼前这个人。

不说别的，单单从她病愈后，跟她们说自己要减肥开始，她就严格执行每天两顿，每顿小半碗饭，并且过午不食，每天沿着院子跑步，就算刮风下雨也不曾停下过。

这种精神深深地震撼了她们。要知道，原来七小姐眼睛里基本只有好吃的，别说不吃，就算是哪天少吃点也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跑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平时从房间走到花园也要她们千哄万哄，不然连房门也是不愿意迈出一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七小姐就开始变了。

大概是从她们上了那辆离府的马车开始。

七小姐说自己脑子被打坏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她们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因为被欺负狠了，又被赶出府，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再记得。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陌甚至可以听到大门上的铜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怎么办？难道就交代在这里了？

秦陌环顾四周，脸上忽然显出一抹毅然。她掏出火折子，没有一点迟疑地点燃了床帏。轻薄的纱帐沾火就着，眨眼的功夫整张床就烧得通红。

秦陌抓起窗台边的一只花瓶，揪出白天流觞插在瓶里的杏花，用剩下的水将三人的头发衣裙打湿，拉起她们的手往后门冲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直到三人躲进了后院的花丛，两个小丫头还没回过神来。

秦陌一手撩起衣裙捂住口鼻，一边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一共三个人，穿着庄稼人常见的粗布衣服，只是遮住了口鼻，见火烧起，从院子西北角逃走了。

秦陌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笑。

宵小之辈！

她慢慢地起身走出花丛，闲庭漫步一般走到正院，走到已经烧成了一条火龙般的院门口。

仿佛是挣脱了枷锁的地狱之火，那么的疯狂。

天空被烧成了白昼，猩红的火光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仿佛浴火而来，黑缎般的青丝在身后猎猎扬起。瘦削下来的眉眼格外疏朗清绝，仿佛一副意境悠远的水墨画，虽然体态还有点胖，但已经可以有了可以倾人城池的姿容。

流觞曲水不由看呆了。

同样看呆的还有闻讯而来的周家庄村民。

周家庄一向安稳无事，虽然穷得揭不开锅，但一年到头到难得有件新鲜事，所以那些村民一听东家的院子着火了，觉也不睡了，忙不迭的拎桶抱盆得都跑了过来。大部分人救火是假，看热闹是真。

村民来了一看，火太大，无从下手去救，索性丢开桶，扔下盆，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热闹。

“这七小姐真惨啊，从京都孤零零地来到这养病已经够可怜了，这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运气不好，怪谁呢？”

“你们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谁知道呢，会不会是两个小丫头粗手笨脚地打翻了烛台？”

……

一直到东方有了鱼肚白，这火才渐渐停歇，秦陌之前住的带东西两间暖阁的正房早就烧了个干干净净。索性几间偏房和正房隔了一段距离，这才没有被波及。

看热闹的村民热闹看够了早就回去睡觉了。秦陌沿着烧成灰烬的屋子低着头慢慢地走，似乎在想着什么。

流觞曲水不敢打扰她，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撒向大地的时候，秦陌忽然停住了脚步。

“走，我们去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