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比一年前更添了几分艳丽,不同于之前清新的少女装扮,此时的她眉心点着时新的梅花花钿,长眉如鬓,乌发如云。一身衣裳秦陌也看不出什么料子,只觉得阳光下如孔雀羽毛一般熠熠夺目。
站在秦柔身边的少女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穿着也同样华丽,只是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比她略逊一筹,不知道是秦瑶还是秦舒。
看着她们众心捧月般的样子,秦陌不由心酸,想当初自己是如何凄惶地被赶去了周家庄,身上甚至连一件好点的,想要拿去换点钱的衣服都没有。
所谓云泥也不过如此,她们是人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翡翠钻石,而她……呵呵。
秦陌看了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欧阳桓的曲水,这世上只怕也只有这个傻丫头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看不明白。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江南谭家的公子也来了。”
“江南谭家?你是说原来和秦府大小姐定亲的那个?”
“对啊,后来听说那谭公子和她家一个庶女不清不楚的,秦府大小姐不堪受辱差点以死明志,两家这才硬是退了亲。你说好好的一段姻缘……”
“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你说今天他们要是遇到了……”
秦陌藏身处蔷薇丛的另一边,两个贵族打扮的妇人正以扇掩面低低地说笑着走来,她们不时地抬起头别有深意看一眼不远处的秦家姐妹,然后慢慢朝湖的另一边走远了。
秦陌却听得心头一惊。
江南谭家?
庶女?
不清不楚?
退亲?
原来一年前的那件事,秦柔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和谭松明退亲。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秦陌心头冷笑,看来她竟是高看自己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在松安不平了那么久,秦柔根本就是连对付她都不屑为之。
也是,她那时候又胖又蠢,确实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秦夫人把她打发到松安,可能只是为了保全秦府的名声,毕竟就算庶女,也是姓秦的女儿,举止不端是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那秦柔又为什么非要和谭松明退婚不可呢?
不是说谭松明不仅两榜进士,而且一表人才,连公主也配得?这样的夫婿,秦柔还有哪里不满意?是嫌弃他家官位太小?还是另有所图?
那谭松明就这么被摆了一道,他又是否知道这背后是秦柔的算计?
那边的春宴正到酣处,视野开阔的八角亭中,聚了一群人正在饮酒做游戏。
这游戏有点像现在的击鼓传花,由身为东道主的建平侯夫人背对着众人往后抛花环,砸中谁,谁就要负责表演一个节目,或作诗或弹琴或跳舞,演不出来就自罚一杯。
不过在场的公子小姐大多都是有备而来,众目睽睽,特别是今天这种聚集了京都大部分高门显贵女眷的场合,哪能说自己啥也不会,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说亲?
所以抛了几轮,大家都各展所长,一时花园里唱歌的,跳舞的,吟诗作对的,简直比春晚还热闹。大家似乎都卯足了劲立志要拔个头筹。
气氛被推到了一个空前的**。
秦陌指着欧阳桓身边的一个芳龄少女低声和曲水说道:“看到没,那是韩国公府的杜小姐,她姑妈是当今最受宠的惠贵妃,建平候想和她家结亲不是一日两日了。”
曲水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故作不在意地说道:“那关我什么事?我喜欢欧阳公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有什么相干!”
秦陌微微笑了笑:“年前有个丫鬟只是打扮地稍微惹眼了一点在欧阳桓面前走了两遭,夜里就被建平候夫人活活打死了。建平候府如今大不如前,他们想借着攀上韩国公府翻身呢,怎么会允许有那些低贱的婢女来坏事。你当今天建平侯府为什么能请来这大半个京都的豪门女眷?还不是大家听说了两家要结亲的消息,卖韩国公府一个面子罢了!”
秦陌语气冷淡,像是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五月初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曲水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整个人如坠冰窟。
其实早在秦陌提醒她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欧阳桓身边的那个女子,对方看起来那么骄傲,那么高贵,确实不是她这样低贱的婢女可以比得上的,甚至在别人眼中,可能连拿来作比较,她也是不配的。可是,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即使逾越了身份。
那边的花环又一次高高抛起,这次朝秦氏姐妹砸了过来,秦瑶早已机敏地看到那个正由二哥秦楚风陪同前来的,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她拉着秦舒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两步,花环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落在了秦柔的脚边。
秦柔温婉一笑,她抚了抚鬓边的秀发,优雅地俯身捡起了花环。
秦舒本来两眼正盯着那花环,心里默念着这次一定要轮到自己,她为了这次春宴可是辛苦排了很久的霓凰舞,却不防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堪堪与那个花环失之交臂,她不由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瑶。
“你干嘛!”
秦舒一甩衣袖,满脸嫌恶地说道。
秦瑶耸耸肩,也不生气:“我不过担心那花砸坏了你的发髻,我可是一片好心。”
秦舒气得跺了跺脚,跑回了秦夫人身边指着秦瑶撒起了娇。
秦瑶只当作没看到。
秦夫人一边爱怜地哄着秦舒,一边赞赏地朝秦瑶点了点头。
这边建平侯夫人亲昵地拉着秦柔的手,满面笑容地说道:“早就听说秦府大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了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打算表演什么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啊?”
秦煜最近在边疆屡立战功,圣上也屡次在朝堂上嘉奖,秦府女眷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这些秦柔自然明白,往常哪里见建平侯夫人最自己这般亲热。
建平侯夫人的掌心湿冷,秦柔的手被她攥住觉得像抓住了一条蛇在手心里,早就觉得十分不舒服。闻言她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盈盈一拜道:“夫人谬赞了,今天风和日丽,柔儿就为大家作一支舞助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