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娟,我看这丫头长得挺周正,正好凌薇屋里还缺一个丫头,不如给了我们吧!”
韩国公夫人言笑晏晏地看着建平侯夫人,她们是嫡亲的堂姐妹,建平侯夫人和欧阳桓之间的这些暗涌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一听欧阳桓突然改口叫母亲,又想到适才他急忙挺身而出的样子,十有八九,这丫头是欧阳桓在外面的心头好。凌薇还没有嫁过来,她就登堂入室,这以后还不得爬到自己女儿头上作威作福!
建平侯夫人听她如此说,心中也不禁后悔之前因为远嫁京都,心中苦闷无处倾诉,和这个堂姐说得太多。
建平侯夫人表面不动声色,陪笑着说道:“这丫头看着粗鄙,又不懂规矩,凌薇千娇万宠的,要是被她冲撞了岂不是我的过错!我看不如远远地赶了出去,我另外再替她寻一个温柔体贴的。”
谁知杜凌薇却不领情,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笑眯眯地走到曲水身边,拿扇骨敲了敲她的后背,说:“不,我就要她!”
曲水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闻言整个人不禁瑟缩起来。她之前在京都早就听说过杜凌薇骄横,如何骄横法她之前还不太懂,不过自从见识过孟安若,她就深刻地了解了。
直到此时成了砧上鱼肉,她才恍然大悟了秦陌的苦心。
在欧阳桓的家族势力面前,自己果然连一只蚂蚁也不如。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曲水身上的时候,只有一人,他站在人群外,静静地打量着曲水背后同样跪着的那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身影。
她身形瘦削,虽然跪着,但紧绷的后背泄露了她心中的愤怒。
“魏兄,你在看什么?”秦楚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魏翊没有回答,他收回视线,看似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家小七,你很在乎她?”
秦楚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自己的亲妹妹,我当然在乎。”
“其他几个妹妹你也这么在乎?”
秦楚风眼神黯了黯:“她们自有人在乎,小七只有我。”
魏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开口。
此时的秦陌心中愤懑又疑惑,怎么欧阳桓一开口,杜家就盯上了曲水,难不成还以为他们之间有私情?
“不行!”欧阳桓急切地说道,大概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唯恐会给曲水带去更大的麻烦,于是又慌不择言地解释道:“她家里人还等着她回去呢!”
韩国公夫人的脸色登时就有点不好看:“家里人等她回去?笑话!难道这丫头不是你们庄子上的?要不我派个人去跟她家里人说说?”
欧阳桓涨红了脸:“我们家的人,凭什么你说要就要!”
“子恒!”建平侯夫人怒斥道:“你还不下去!你父亲外祖父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外人只道建平侯的继室和亡妻留下的长子关系不合,想着这继室平日里定是对这长公子多有苛待,却不知平日里她对欧阳桓连句重话也没有,这是她嫁过来十五年第一次对欧阳桓发火。
建平侯十分重视这次的联姻,不止是他,整个侯府的生死存亡就看这场婚事能不能成了。好在凌薇自小爱慕子恒,但如果此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难保韩国公府不会激愤之下作罢。
欧阳桓还欲再说,只见建平侯夫人的眼中已有哀求之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建平候夫人笑着拉起杜凌薇的手:“难得你看中姨妈家的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丫头,尽管带回去就是,如果以后她不听话,也任凭你处置。”
眼看着曲水就要被当做一件东西送出去,秦陌再也忍不住,她以手撑地就要站起来,忽然觉得后背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她又试着张了张口,发现竟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群人说笑着离开,曲水也被带走了,没有人在意仍旧跪在地上的秦陌。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以额触地,跪在一丛开得洋洋洒洒的炮仗花下,就像身后的炮仗花一样,卑微至极。
秦陌眼看着曲水一点点离开她的视线,一颗心忽然尖锐地疼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一颗颗低落在身前的泥土之中。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一双密云龙纹的靴子停在了她面前,那人弯下腰,手指轻触她的后背,她忽然觉得适才的麻木感消失殆尽,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为什么要阻止我?”她质问他。
隔空点穴。
这样的功夫,在场的除了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使得出。
魏翊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正在耍性子的小女孩。
“我不阻止,你又能干得了什么?亮明身份?秦府小姐仆妇打扮混入建平侯府?你嫡母饶得了你?”
秦陌哑口无言。
“可是我要救她。”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乍一听,像是在撒娇。
不知道为什么,魏翊忽然觉得心头一软。
“为什么?她不过是个婢女。”
秦陌笑起来,灰扑扑的脸上如同绽放出了一朵皎洁的莲花。
“可能在大人眼中,她只是个婢女,可是对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她也是家人。我千里迢迢带她来京都,只是想让她看一眼这里的滔天权势,以后学乖点,躲着点,不是要亲手把她葬送在这里。”
“那你要怎么救?韩国公府可不是你秦府!”
秦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魏翊负手而立,他逆着光,秦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轻轻地说道:“这样吧,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帮你把人救出来。”
秦陌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个理由?”
“对,一个让我帮你的理由。”
秦陌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一万两银子。”
魏翊轻轻摇了摇头。
“两万两?”
魏翊接着摇头。
“我手里只有这么多银子了。”秦陌说着一咬牙,“这样吧,我把冻顶乌龙给你!”
魏翊笑起来。
这姑娘未免也太坦诚,冻顶乌龙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了口。要不是他早就知道茶树和制茶之法在她手中,单看她现在这身行头,十有八九会觉得这丫头大概疯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可没觉得她有这么傻。
“冻顶乌龙虽值钱,可是我对采茶没兴趣。”
秦陌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那你要什么?除了这个,我身上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
魏翊笑了笑:“这样,那我先走了。”
眼见他要走,秦陌急了,她张开双臂孩子气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魏翊挑了挑眉看着她。
秦陌则在迅速地思考着。
他既然不爱财,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和他谈条件呢?秦陌也知道他如今圣眷正浓,权势滔天,那他究竟还缺什么呢?
忽然,她福至心灵。
“大人是不是在为军饷之事烦心?”
魏翊盯着她,眼中少了适才的漫不经心。
“我有办法可以在半年之内为大人筹足未来三年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