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轩二人在文档室再次见到公孙雪的时候,她的脸已毫无血色。
“雷校尉他已经说了?”
公孙雪的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她失魂落魄苦笑之余,眼中也不乏轻松之意:“也好,也好,从镇妖塔生变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刻,我与他的事迟早会大白于天下。至少现在,我能安心许多。”
李轩面无表情:“也就是说,戌时三刻左右,雷云他确实是与你在一起?你们在何处私会,呆了多久?”
“大半个时辰,我记得他是亥时二刻离开,地点就在文档室的后面。”
公孙雪微阖着眼一声叹息:“傍晚的时候,雷校尉以信笺约我前往。往日我都不会理会的,我与雷校尉确有私情,却还不到不顾名节的地步。可事发当日,我与夫君商议和离之事不成,心里万般心事,想要寻人倾诉,以至于一念之差”
罗烟听到这里,对这位王夫人的感观稍微好了些许,她想这个女人,至少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辈。
她开始相信公孙雪当晚,是真的只与雷云聊了天。
李轩的瞳孔,却在此刻微微收缩:“公孙都尉,请问雷云约你的那张信笺可还在?”
“在的。”公孙雪没有犹豫,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素白色的宣纸,递到了李轩面前:“我事后原本想毁掉,可鬼使神差的,还是将它留了下来。”
李轩不由心想,这女人对雷大校尉,怕是真的动了情。
旁边的彭富来与张岳,此刻却是听傻了,然后一股对雷云的钦佩之意也油然而生。
乐芊芊则是神色匪夷所思的看着公孙雪,奇怪这位温婉恬静的姐姐,怎么会与雷云那种不靠谱的人勾搭?
文档室内关于宣纸,硫磺,木炭三种物资的清查统计,还是没能够完成。
于是在须臾之后,李轩又走在了镇妖塔一层的长廊,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塔内的厨房。
镇妖塔内的各种功能性机构,几乎都放在了第一层,其中就包括了厨房。后者在第一层的南面,规模极大,占据了这一层至少七分之一的空间。
只因这里不但承担着镇妖塔将近一千二百位狱卒的三餐,还有数达五千人的囚犯伙食。
甚至那些妖魔,偶尔也需喂食一阵,不能让它们就这么死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总库的。”罗烟依旧神色散漫,亦步亦趋的随在李轩的身后:“要说运送火药,没有比他们更方便的了。”
“是很方便,可他们只会在每天的下午去地下二层。主管这层的许都尉,是个很细心细致的人,案犯如果是选择事先将火药存放藏匿于这一层,只会平添风险。你是玩火的行家里手,应该知道似这种临时制成的火药因杂质过多,是有一定气味的,一般的幻术遮掩不住。除非那位许都尉,也有问题。”
李轩一边看着手中的那封信笺,一边解释:“倒是厨房这边,给狱卒送餐的时间虽是在酉时初。可对于那些囚犯,就不是很顾得了,拖到戌时是常有的事情。食物的香气,也能掩盖火药的气味。”
昨日审讯江含韵这些校尉的时候,李轩是亲眼看见关在第九层的那些人犯,一直到接近三更天才能吃东西。也只有江含韵与雷云他们,才被特殊照顾。
第九层关押的都是武力高强,却还未被定罪的嫌犯,他们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地底下的黑牢?
到达厨房之后,李轩首先看的是餐车。结构与后世酒店里面的餐车大同小异,不同的是这些餐车都是木制,更显笨重粗大。
它们不通过楼梯下,而是通过一个升降台借助畜力拉拽,可以在塔内地地下的几十层自如升降,实现近乎后世电梯的功能。
李轩看了一眼,就知那位许都尉说得没错。这火药如果是藏在餐车里,确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之送到地下二层。
这餐车的木桶容量极大,别说三石,五石火药都能装得进去只要少装一点米粥。
李轩心念微动:“泰山,帮我去地下二层问问,事发当夜黑牢的那些囚犯,是否在伙食被减过量?”
他随后又转过头去看彭富来:“老彭你去五十六层”
彭富来却已经提前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问这几天内,有哪一餐的伙食不对是吗?”
李轩一声失笑,然后又找到了厨房的管事询问。
“事发当夜,是谁给下面送的餐?”厨房管事是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眼神茫然:“很多啊,我记得当晚一共推了八辆餐车出去,具体的人我不记得了,我得查一查,送餐的都是白役,我平时没怎么管。不过塔里的规矩很严,送餐之前都有记录。哪个人,哪辆车,送的是什么东西,都有文字记载。”
李轩知道所谓的白役,指的是各地官署中的编外差役,与现代的辅警差不多,地位却更尴尬。
在这个时代,他们基本都是贱籍,且还没有编制。
这样的人,在六道司内也有不下千名。
不久之后,那位中年管事不但拿来了李轩索要的白役名录,还将那本送餐的账簿送了过来。
李轩看了一阵之后,眉头就微微一扬:“能否把我圈定的这些人,都给我唤来?”
大概是事发当晚给地下二层送餐的几位,还有这七天当中,负责五十六层那些餐食的,总数二十五人楼顶没有关押人犯,只有二十几只第三门的恶灵,以及第二门的妖魔若干。所以狱卒稍微多了一点,可也只有三十人左右,每日三餐,都只需一辆餐车就可搞定。
而就在李轩点名的白役陆续赶到之后,张岳与彭富来也先后赶回。
“问过了,当夜只有第九区的部分人犯米粥减量将近三分之一,还有,那里距离通往第三层的楼梯不远。”
张岳之后,彭富来是拧着眉头走回来的:“只有案发前倒数第二天的中午,他们少了一碗素菜。不过这在以往是常有的事,他们没怎么在意。”
李轩看了看账本,案发前倒数第二天给五十六层送餐的,是一位名叫林嫂的四旬妇人。他随后又抬起头,看向眼前已经被聚集到他面前的几个白役:“案发当夜,你们给地下二层送餐的时候,是谁负责的第九区?”
那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所有人都集中在一个年轻人身。后者的脸色微白:“我当天送餐的时候,不知怎的肚子不舒服,所以寻林嫂给我代班。”
李轩的眼神微凝:“那么这林嫂何在?”
这些白役当中有两位女子,可年纪似都对不。
“她已经请假。”那位厨房管事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了回思:“塔里那场变故之后,她就跟我说是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舒服,要告假几天。”
李轩强压住了心里渐渐滋生的期待与喜意:“那么这林嫂,她家住在何处?”
“就在朱雀堂后面的那片民宅,在石屋巷的第七间院子。”还是那个被替班的年轻人,他的脸色苍白:“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此时的彭富来与张岳,都是眼神振奋,已经意识到他们距离真相,只有一线之隔。
三刻时间之后,李轩等人站在一座简陋的石屋内,看着方吊在梁的一具女尸。
女尸的身姿高挑,接近一米八,身材则稍微有点发福,五官端正,左脸有些两块火烧造成的疤痕从外形来看,应该就是那位林嫂。
此时恰有风吹来,使得这女尸像秋千一样来回摆动,使得绳子与房梁来回摩擦,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我就知道!”彭富来不禁抽了抽面皮:“这桩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李轩则开始动手,将女尸从房梁之解下,同时开始尸检:“死亡时间应该是有三天左右,死因是服毒。”
三天前,也就是镇妖塔生变之后,次日的凌晨时分死亡。
自那场变故之后,李轩光是看石心审讯那些校尉都尉,就花了两天多。
“不是吊死的吗?”张岳很奇怪的问道:“服了毒,又吊?还是说,这是别人将她放去的?”
“此女确实是死于自杀,毒物的种类暂未辨明,不过其中的一昧,必然是苦杏仁。再从现场的痕迹,与尸身的情况来看,死于他杀的可能性很小,至于她为何要服毒后吊?可能是服毒后暂未发作所致。这女人是个三重楼境的术修,身体素质很不错。”
李轩摇着头,他已经动用过红衣女鬼的能力。现场没有执念与怨煞遗留,所以他也没法抽取此女的记忆。
“罗烟你帮我在屋内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泰山老彭你二人去问问周围的邻居,打探一下这林嫂的情况,尤其这个月内,她是否有什么异常。”
这屋内被收拾的很干净,锅瓢碗筷都规规整整的摆放着,被褥什么的也叠的整整齐齐,只地面有一层薄灰。
可李轩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帮助他侦破爆破案的东西。
然而他在房屋内外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线索,最终却是在林嫂的首饰盒中有了些不是收获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