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贺棠醒来时守在他床边的是春姨娘；这让他有片刻的恍惚，他一时间竟是没有认出春姨娘！他把她忽略太久了！

“将军，您醒了……”春姨娘轻声唤道，候在一旁的苏小米也赶忙去倒茶过来递给春姨娘，好让春姨娘服侍蒋贺棠喝下。

蒋贺棠摆了摆手，拒绝了春姨娘送到嘴边的茶水。

“明玉呢？”平时有个小病小痛的，醒过来都是柳明玉在旁伺候，如今换成了春姨娘，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大少爷善未清醒，大夫人在那守着。”春姨娘低声回答道。她未曾发现，她拿杯子的手加大了力道，杯子的边沿已经在她的手指上磨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姨娘，把杯子给奴婢吧。”苏小米一把握住了春姨娘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将茶杯抽走。

唉，再怎么说春姨娘和蒋贺棠也有过一段夫妻之情，即使春姨娘面上表现的再淡然，心里也还是会介怀。

“你去把大夫人请来。”蒋贺棠本就只是一介莽夫，春姨娘的心思他肯定是看不出来，直接向苏小米吩咐道。

苏小米不放心的看了看春姨娘，还是退了出去，留下两人在房内。

春姨娘就那么端坐着，一动不动；蒋贺棠则是闭目养神，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春姨娘。

蒋贺棠的前半生都是在战场上渡过的，原本也没想过成家，直到他三十六岁那年推翻前朝，成了开国大将军，老皇帝念他开国有功，赐了一门亲事——便是柳明玉。可当时的柳明玉正直二八年华，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将军”，心中自有不满，因此在新婚之夜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迷晕，扔在新房里代替了她入洞房，如今想来，柳明玉都还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只能感慨少不更事啊！

很快柳明玉就赶来了，见了蒋贺棠却也没哭，似乎是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了心里，红着眼走到蒋贺棠身边，看上去更加令人心疼。

随着柳明玉走近，春姨娘很自然地就起身让到一旁跟苏小米一同站着。在这里，她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人家两个老夫老妻恩恩爱爱……

“明玉，苦了你了……”蒋贺棠张口第一句便是想着柳明玉，春姨娘心中更不是滋味。“如今我身无官职，让你们母子任人欺凌……春姨娘……”听见蒋贺棠终于提到自己，春姨娘的心中一喜，“这些孩子中只有蒋烟及笄，不如明年便让她入宫选秀吧！若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你们往后也能有个依仗。”

苏小米在一旁都要替春姨娘心酸了，这个所谓的丈夫，能记起一个女人时候竟然只是因为她的女儿有利用价值的！

春姨娘却是满心欢喜！她的女儿终于可以得到重视了！能够像其他小姐一般有专门的嬷嬷来教她礼仪……

“将军，可选秀要等到明年才行呢！还不知能不能选上……”柳明玉的话，打破了春姨娘的幻想，“倒不如妾身明天去找人说说，与王府联姻！”

“不可！”怎料柳明玉的话音刚落，蒋贺棠立即就吹胡子瞪眼地跳起来，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蒋贺棠轻咳了一下，“明玉说的也在理，皇宫后院也不如看上去那般简单。你还是看看商会里有没有适合的公子好了……虽说那些商人低贱了些，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等有了钱，那些人也不会太为难。”

“这……”柳明玉和春姨娘两人面面相觑，为什么？将军宁可与商人结亲也不愿与王府联姻呢？不论怎么看与王府联姻才是更好的选择啊！

但出嫁的不是自己女儿，柳明玉自然不愿多嘴去问。倒是春姨娘难得胆大的想要开口争论一下，却被苏小米一拉，又没了这个勇气。

“春姨娘，你下去休息吧。”事情都交代完了，蒋贺棠要休息，那春姨娘这个“外人”也该离开了。

“是。”春姨娘轻声应道，带着苏小米离开。

“你方才为何要拉住我？”刚走出蒋贺棠的房间春姨娘就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埋怨，这关乎到蒋烟未来的幸福，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

“姨娘您也看到将军的反应了，他不允许小姐嫁入王府，必是有原因的。”苏小米解释道。

“那是有什么原因，也该让我问个明白啊！”说着春姨娘竟是哭了起来。也许是平日里所受的委屈，在今天终于有了宣泄口，她这一哭便停不下来了。

“姨娘！姨娘！您别哭啊！”苏小米也急了，拼命地替春姨娘擦拭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姨娘，您可知道现今的王爷只有一位？”

“那又如何？”

“曾经宫中的皇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为何在新帝登基后，那些皇子不是失踪便是病死！唯独只剩下了齐宣王？”苏小米的一通话，把春姨娘给吓住，没再哭出声，只是呆愣的看着苏小米。

“您又是否记得，当初立选太子之时，不论在百姓还是群臣中齐宣王的呼声都是最高的，偏偏会遭到六位开国元老的反对？”

蒋贺棠就是六大开国元老之一，既然他当初反对将齐宣王立为太子，那如今拒绝与王府联姻也就不奇怪了。但为什么呢？

春姨娘眼巴巴的看着苏小米，寻求答案。

可苏小米只能是摇摇头，“这背后的原由我不清楚，也不是我们可议论猜测的了。”

此刻的春姨娘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的样子此时应该相当狼狈，面带窘色地看着苏小米，“让你见笑了。”

“没有。”春姨娘冷静下来，苏小米也就笑了，“姨娘您先回小院去，奴婢去给您打热水洗脸。”

房间里，蒋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手边烛台上的火光微微晃动着，春姨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烛台移开，免得烛蜡滴到蒋烟身上。

看着蒋烟的睡颜春姨娘不由的愣了神。刚才听蒋贺棠与柳明玉谈话时，她也在幻想着蒋烟能够为妃、为后，但最后却说要嫁给一个小小商人。这种落差让她一时无接受，所以才会在苏小米面前那般失态，但听过苏小米的那般说辞后，也就想开了，什么为妃为后的？她自己也只是丫鬟出身，何必要到那龙潭虎穴中做斗争！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不也挺好吗？

“姨娘……”此时苏小米也打了热水回来，轻声唤道。

“啊……”春姨娘这才回过神，叫醒了蒋烟，“烟儿，你回屋里睡去，别着凉了。”

“娘，你们回来了？”蒋烟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春姨娘笑了笑，转身吩咐道，“小米，你去伺候烟儿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