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集合作为士卒们的必训课目,三五几日便会来上一次,士卒们早已习以为常,此刻忙而不乱,不过盏茶功夫,全军数万人便在昨日刚平整出来的校场上集结完毕。
敌情如火,传令兵骑马在营内四处奔走,不断将主将的命令传达下去,士卒们列队、报数、检查兵铠军械无误之后,便在将领们的带领下一队队出了大营。
等前军和左右军出了大营,韩端又将闻欢虎叫来,让他领着两百名有马的部曲加入齐义的游军。
韩家军向来缺马,因此每到一地,每攻下一座郡县,韩端都会让人搜罗马匹,迄今为止,全军上下却也不过才九百匹马,其中还包括一百多匹辎重驽马。
尉破胡所部不知战力如何,但马军却绝对比自己要多得多,因此他才将亲卫都派出去充当游骑,以防敌人马军从两翼冲击扰乱阵形。
韩端骑着他的大黑马“黑旋风”,在两千八百名中军将士的拱卫下来到一里外专门留给他的空地之时,便接到了游骑禀报,说敌军竟然还离着两里远。
韩家军的大营扎在城北五里处,敌军从北门出城,若是速度快的话,最多半个时辰便能到达此地。
但如今已过了半个时辰,韩家军已在大营一里外列阵完毕,敌军却还在两里之外。
大军行动迟缓,一是平日缺少训练,约束不严,军纪散漫,二是没有求战之心甚至是畏战,这两者只要占了其中之一,那就不可能是一支强军。
韩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传令兵叫到马前吩咐道:“速速向张和传令,今日之战不许斗将!”
冷兵器时代,将领勇猛确实能大幅提高提升士气,斗将的目的也正在于此,但敌军之中有西域神射手,却让韩端多了几分小心。
传令兵拍马而去,不一会便带来张和的回复,言称他已将仇娘子麾下五十余名神射手全部调到了前军,敌方西域神射手不出则已,只要一出现,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张和信心满满,誓要将尉破胡所部一战尽灭于此。
而尉破胡得知韩家军竟然在营前列阵以待时,先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在营寨内据寨而守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出营迎战,继而便有些愤怒,觉得对方不自量力,小看了自己。
但片刻之后,他便平静下来,思索对方到底有何倚仗。
对方兵力不如自己,士卒也是近期内才招募的乌合之众,绝对不可能敌得过自己的数万大军,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贼首韩端的个人武勇。
听闻这吴地小贼曾经阵斩元定,元定虽然年老力衰,但能在万军之中取其首级,这小贼当是一员猛将无疑。
但话说回来,两军交战,一人之武勇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尉破胡略作沉吟,便令人将三名西域神射手叫到马前,对他们说道:“稍后两军接战时,你三人备好箭矢跟随在我身后上前邀战,若敌军主将出阵便将其射杀若能得逞,美妾钱帛任你三人取用。”
三名西域胡人满心欢喜地应承下来,上马取出弓矢跟在尉破胡身后,不多时便来到韩家军立阵一里处,尉破胡同样下令全军结阵。
说是阵势,其实就是列了个简单的攻击阵形,一千具装马军在前用以破阵,后面则是手持长枪和刀盾的犀角、大力、苍头等部士卒,长刀则完全看不到踪影。
以现在齐国的国力,即便有精锐长刀兵,也只会在晋阳军中,尉破胡的三线部队根本不可能配备。
五千轻骑则全部散布出去,护卫全军两翼。
两军在淮阴城北相隔里许摆开战阵,放眼望去,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列阵完毕,尉破胡策马越阵而出,数十名手持大盾的亲卫和三名西域胡人紧随其后,离韩家军大阵两百步外,尉破胡便勒马而立,让身后亲卫前去叫战。
十余名鲜卑胡儿又打马往前行了数十步,停下马来齐声叫喊:“贼将可敢出阵与我家将军一战?”
这边张和听得胡儿叫嚣,策马出得阵来,大声喝道:“两军交战,岂是匹夫逞勇之时?尉破胡若是有胆,尽管率军来攻便是!”
“吴地小贼竟然不敢出战?”
尉破胡听得麾下部曲来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说这韩端号称“铁猛兽”,夏口之时只率数百部曲就敢冲击周军战阵吗?
他原本还盘算着将韩端诱出大阵,让三名西域神射手将其射杀,然后再令大军趁机冲杀,如今敌人不中计,便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大将军!”
齐军战阵中奔出一员将领,转瞬间便来到尉破胡身前,在马上拱手向他说道:“诸军蓄力待发列阵已久,若是久了,恐泄了儿郎们的士气。”
“那就进攻!”尉破胡从对面军阵收回目光,“贼军阵形看似严密,但仅凭长枪刀盾,如何抵得住我具装铁骑?”
“传令下去,精骑冲阵,轻骑掠阵,诸军军士随后砍杀,奋勇争先者重赏,畏战不前者立斩无赦!”
“谨遵大将军号令!”那员将领和几名传令兵得了命令,立即打马而去,只片刻便将军令传到了各部,而尉破胡也策马回到中军。
鼓声急促,号角长鸣,齐军两千具装马军率先出阵,先是策马小步慢行,然后开始慢跑。
具装铁骑人马皆着重甲,负重最少也有三百斤,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地保持马力,等到敌阵前五十步外才提高马速发起猛攻。
而在韩家军这边,士卒们也开始动了起来。
原本拄枪挺立的长枪兵纷纷蹲下身子,将手中长枪的枪尾斜斜地插到地上。
这些长枪兵并不是普通的长枪兵,而是长枪兵中选出来的精锐,他们使用的长枪也不是普通的丈二长枪,而是专门用来对付具装马兵冲击的拒马枪。
枪长一丈八尺,枪杆粗逾儿臂,使用时将枪尾斜插入地面,下面用三角形托架固定,枪头朝向敌军来袭方向,哪怕是具装马军,在这种拒马枪面前也休想讨得了便宜。
马盾兵举起了盾牌,弓弩兵抽出了箭矢上好弩弦,长刀兵互相检查甲铠是否有松动。
蹄声轰隆,齐军的具装铁骑已经到了一百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