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正式开始了在御宿宗的外门生活。
晨起练剑,她没有直接上手去练《归尘七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她明白,所以只是拿着基础剑招一遍遍地琢磨。
所谓琢磨,意为磨炼。
劈、砍、刺、挑……最简单的姿势,却需要最长久的磨炼,直到成为一种本能。
练剑之后步行去问道堂听课。温泠和崔濯都是炼过体的,虽说没有体修那么厉害,但也比法修好得多,剑修毕竟多近战,对体质的要求也不低,就算不专门修炼体功法,她也打算用上炼体灵药。
她脚腕上的铃铛也不单是摄魂,更是重逾千斤,每日步行也是种锻炼。
问道堂被空间阵法分割成了无数个可自由调节的小间,可以随着听课弟子的多少或扩充或缩小。要布置这种高阶的空间阵法,非领悟空间法则的大阵师不可。
然而法则之力岂是寻常人可以轻易触及的,哪怕是在灵界,能领悟法则的都是天之骄子,更何况是在玄辰界这样修为最高只有化神的修真界。
只能说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尤其是这种传承多年的大宗门。
御宿宗的空间法阵,来源于御宿宗史册之上数一数二的天骄——乆时。
元婴期领悟法则的人,在玄辰界漫长的记载之中,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而已,更何况是晦涩的空间法则,那位的风采,透过这空间阵法就可见一斑。
她选的课程是只有三节的剑道基础,温泠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课室外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她年纪小,个头小,根本挤不进去。
对着前面一个人高大的脊背,呆愣片刻,温泠转身就走。
“诶,师妹你走错方向了。”
还未走出几步,温泠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拉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韩熠,他此刻正攒足了劲儿往人堆里挤。
“师兄,我没走错!”温泠徒劳地挣了挣,握在手臂上的手依旧丝毫不动,“人太多了,我打算离开。”
韩熠看着温泠的个头,转眼便明白过来,笑出了鸭子叫,“哈哈哈嘎,你别被这么多人吓到了,错过今天的课,你肯定会后悔的。”
“韩师兄不是内门弟子么?怎么会来外门听课?”
“因为讲课的是犹昙师姐啊。这些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等着见犹昙一眼。”
“为什么要特意来见她?”温泠很迷惑,也有点委屈,这么多人堵着,自己都进不了课室了,选课是需要贡献点的啊,心疼自己微薄的身家,“她很厉害吗?”
“很厉害!不只厉害,而且很好看……”韩熠抓了抓脑袋,看着小师妹控诉的眼神,有些心虚,“那啥,师兄跟他们不一样哈,我是选了课的。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看师兄怎么把你带进去!”
韩熠拽着温泠钻进了人群。仗着个子小,韩熠如同一尾灵活的鱼,左挤右塞,瞅着空就往前钻,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成功把温泠带到了课室前。
温泠头发被挤乱了,小脸憋得通红,直到进了课室还没回过神来。
御宿宗的日子真刺激。
直到规定的时辰,那位犹昙师姐才姗姗来迟,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那些弟子闻名而来,在见她一眼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果然是个美人。
还是个很特殊的美人。
讲课的老师都必须穿着御宿宗的弟子服。大气庄重的裙装压不住她霜雪般的气质,而是为她增添了三分凛然,让她看起来更加高不可攀。
她的脚是跛的。走动的时候,一起一伏,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没有人取笑她。
修仙是件很神奇的事,可以把许多事情从不可能变成可能,但那也是需要修为的。
断肢重生,只能修到元婴,才可以实现。
“犹昙师姐有个诨名——圣女。都说她是朝阳中最亮的那捧雪,而且她虽然看着冷,但是很耐心,她是御宿宗的天骄,但却愿意花费修炼的时间来为入门弟子讲课。剑法精湛,毫不藏私,讲解由浅入深,浅显易懂,许多弟子都听过她的基础课。要不是师父出手,我根本抢不过那些疯狂的小弟子。而且她人品贵重,这才是她受欢迎最重要的原因。”
这些是韩熠告诉她的,温泠听完心情有些复杂,运气这东西,要来了挡都挡不住,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小新人,机缘巧合就拿下了这么抢手的课程,还是整整三节。
韩熠知道她选了三节犹昙世界的课,那嘴巴张得都可以塞拳头了。
温泠:莫名美滋滋。
犹昙的声音跟她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如玉碎裂冰,清脆动听,她讲课语速并不快,没有什么起伏,本来是很容易让人走神的。
但她每讲到一个点,都会举剑示范,她拿剑的时候,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不论修仙还是练剑,都是一个类似的过程。我通常将他们形容为一个循环,总归是要回到原点却高于原点。我的剑道基础课程包含了关于剑修的基本常识,最核心的部分是基础剑招,你们都是想要做剑修的人,《基础剑决》就是你们的原点。我不会教你们什么是练基础剑招,那些都是书上有的,我教你们的是,如何去练。”
“每个人修炼的方法不同,有的弟子是站在瀑布下劈水,有的是在崖壁上劈山,有的钻到水下断海,我练习基础剑招就是在课室中一遍遍讲解,旁观小弟子们一步步踏上自己的剑道,如此我的基础才能愈加巩固。”
听完一节犹昙的课,温泠就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受欢迎了。
结束之后,温泠跟韩熠一起走,两人讨论着犹昙讲过的内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所以犹昙师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腿脚不便呢?美中不足,可惜了。”韩熠是真的尊敬犹昙,话里的惋惜都快溢出来了,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不如说是瑕不掩瑜,”温泠眉眼弯弯,“元婴了就好了呀。”
“好一个瑕不掩瑜!”
温泠和韩熠都是一惊,随着声音望去,拐角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他们刚刚谈论过的犹昙,另一个则是和温泠有过一面之缘的沈问澄。
“师妹来。”
沈问澄向温泠招手,温泠判断了一下形式,老老实实地站到沈问澄前面。
“伸手。”
温泠摊开手掌,沈问澄在上面搁了一颗糖,“小师妹嘴甜,多吃糖,要继续甜下去啊。”
“沈师兄,我呢我呢?”韩熠蹦蹦跳跳地伸手。
沈问澄一巴掌把他拍开,“傻小子,什么美中不足,话都不会说还想吃糖?”
韩熠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
“好了,沈师弟。”
犹昙一开口,沈问澄果然不再逗韩熠了,吊儿郎当地站在旁边。
犹昙看着温泠,摸了摸她的头,“你很好。”
她的手很凉,跟她的人一样,但是并不刺骨,也跟她的人一样。
温泠看她和沈问澄都对她的腿疾毫不介意,可见犹昙是真的通透坚强。
“犹昙师姐也很好。”温泠耿直地道。
“对对对,你们都好,就我跟小熠熠最差。”沈问澄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韩熠的肩膀,他比韩熠高许多,一大个人靠在韩熠身上,亏得韩熠是个修士,不然怕是撑不住他。
“有事来纵剑峰找我。”犹昙说完这句后就一个人走了。
“嘿,这老妈子的样一点没变。”沈问澄砸吧砸吧嘴,失笑感叹,“她对谁都这样。”
沈问澄直直看向温泠,温泠收了笑,“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师叔再见。”
温泠溜得飞快,韩熠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没了身影。
“啧,我很吓人吗?”沈问澄扭头问韩熠。
韩熠认真脸:“沈师兄很好。”
啧,沈问澄嗤笑,嘀咕了一句,“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