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个信儿,马掌柜便去了一趟大佛寺,邀了大匠,隔日去王府量木头。
说起来这营房格格运气还真好,头开好了,后头的事儿就顺水顺风。
先是大匠跟着马掌柜去了郡王府,东哥儿带他们进去,瞧了木头,量了尺寸,不但两个大殿够,连法堂都可以一起换了。大匠虽觉得十万银子贵的肉疼,可胜在真材实料,还能赶上完工时间,也就不计较了。
送走了大匠,马掌柜要请郡王爷到铺里签契约,东哥儿应了,让他先回去准备,自己去请郡王爷,随后就到。
郡王爷出行,东哥儿陪着,侍卫跟了三四个。马掌柜悄悄问东哥儿,东哥儿道,“什么好事!丢人的事儿,还带仪仗出来吗?”于是将契约拿来,马掌柜亲自写的条款,说明死当。七爷瞧了也没多说,签了名儿盖上自己带去的一个章。马掌柜也在上面画了押。
营房格格从门后仔细打量许久,郡王服饰没错,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龙,是宫里的针法。于是拿出一万银票给了马掌柜,郡王爷那时已经跨出了门,侍卫接了上马走了。
这件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营房格格心里蜜一样甜。
高兴啊,没想到做生意这么容易,早前被福伦那个老狐狸骗的,也没想着自己开铺打理。现在看来,生意就是靠消息灵通,不然,靠每日当东西,十万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赚到手啊。
夜里还坐在桂花树下,叫上马掌柜跟大伙计,摆了一桌酒。她在营房里长大,性子本就泼辣,又是嫁过人的,倒也不用避讳。酒喝的投机,三个人都微醺,营房格格发誓要把福庆当铺做成京城第一,有了这十万,不,九万的本,再赚十万,五十,一百万,也不是难事。
大佛寺那边见都进府量了尺寸,这事也差不离了,痛快的就给了五万银票。说好这几日就去拆木头。
这天大早,大佛寺的匠人由马掌柜亲自陪着到郡王府里拆木头。
一行人被挡在了门外。门上侍卫脸都绿了,差点没把他们给剁了。他们郡王府建了几十年,没听说过卖房卖地。这是头回见一大早上门拆他们家大殿的。马掌柜拿出那张当票,陪笑跟人解释。
门上见了当票哼道,谁知道真假,你们拿来张假的就来诈骗,仔细捉了你们去官府。
马掌柜这时已经觉出不对劲,陪笑又问,“您府上有个叫东哥儿的,他都知情。您把他叫出来,就能说明白了。欸,这位爷,我们进去量尺寸这事您知道吧?”
门上鄙夷的问他,“哪个东哥儿?名姓知道吗?”马掌柜就道,前几日就在府里,亲自接我们进去的那个。说完报上名去。
门值捏捏鼻头想了想,好像上回是有个人叫这名儿。便道,“这个人好像是有。不过,他不是咱们府上的啊。那日他是拿了名帖,说是履郡王府上的,要盖宅子,听说咱们王府盖的好,想描着样儿盖。”
马掌柜这时脑子如遭雷劈,大事不妙。一头让大伙计亲自去南城找东哥儿,一头往门值手上塞张银票道,“您老行行好,这契约真是您们七爷亲自签的。这事还请您帮帮忙,给上头禀一声。请咱们七爷出来见见,这事他老人家知道的。”
门值收了银票,抻着劲儿道,“那什么,我进去替您瞧瞧去,王爷今儿个不知在不在府里,要是在,我就请个示下,你们就搁这儿等着吧。”
那大匠也瞧出不对,过来问。马掌柜拿着当票给他瞧,这真是直郡王亲自签字画押,还拿走一万银子啊。
这回倒没等多大会儿,门值返回来,叫他们进去。“好在郡王爷没出府,本来是要进宫的,我替您禀了,便传你们进来。不过知会您一声,瞧着郡王爷好大的火儿,您要说的是真的,还罢了,要说的是假的,您呐,今儿个就自求多福吧!”
马掌柜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抹着脸上脖颈儿上的汗,心想,能见到郡王爷就行。
临近晌午,又是艳阳天儿,营房格格还在大桂树下歇觉。马掌柜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东家,东家。完了,完了。”
营房格格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几日过的太顺了,她就觉得有些不安。“快说,可是那笔木头出事了?”见马掌柜沮丧的点头,她跌坐下去,铁青张脸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掌柜腿上拌蒜的见了直郡王,直郡王接了那张当票就嘿嘿冷笑。
笑完了叫他们抬头,认认七爷到底长啥模样?
“你们这帮杀才,骗钱骗爷这儿来了,打量爷好欺负?你可着四九城打听打听,七爷名声在外,是能拆祖宅卖祖业的败家爷们儿不?还拿着爷的字据,老古,你跟他说说,爷是怎么签的字据?”
那叫老古的和和气气的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字据道,“您好好儿瞧瞧,我们爷签字从来不签本名本姓,落款单一个成,旁边呢,盖的是七舍人的印章,您这个呢不对,咱们府上从来不用直郡王印。”
抬起头的瞬间马掌柜就泄气了。
眼前的这位爷,虽清雅俊气,但透着一股十足的痞劲儿。那日那位,可真是器宇轩昂,比上面这位更像郡王啊!完了,自己这是上当受骗了。
人不对,章也不对,自己这回栽了,以后当铺这口饭是吃不上了,连带着福庆当铺也完了,京城里再没这一号了。
直郡王接着发了好大一顿火儿,差点没把他们打出去。这是诬告,居然攀扯皇亲,他们是不要命了?后来那个老古出面求情,瞧在他们也是被骗,就不计较这一回。下次再敢攀咬,绝不轻饶。然后就都给轰了出去。
营房格格闭着眼听完,越听越恼怒。那日是她自己亲眼甄别了郡王服饰,也是她亲自拿出的银票。一万银子啊,都打水漂了!那可是她全部的本钱啊!
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