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特护病房的门被一下推开。吴正医生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挪出了病房。

“吴医生！我父亲怎样了？”蔡妍霏急忙迎了上去。

吴正伸手指了指屋内，拿出手绢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微咳了两声，鼻端微动，狠嗅了两口身边丽人的体香：

“幸不辱命！我想癌细胞暂时应该是被控制住了。”

蔡妍霏尚未反应过来，在她身后本来离她尚远的黄伟和李昌河已经犹如百米冲刺似的奔进了病房。

“心律趋于平稳，血压恢复正常，指脉氧饱和度升至94%……”

“天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监护数据看，病人的各项数据已经接近健康水平……”

“吴医生，谢谢你！”蔡妍霏紧抓着吴正那双肥油手，双眼放光地看着他，然后一扭头，飞快跑进了病房。

心中得意满怀的吴胖子抬头扫了眼四周看向自己的炙热目光，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生活啊，就是如此地惬意！

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亦或是什么……人？

“吴医生！你快来看看你的师弟！他怎么晕倒啦？”

…………

程雨在很小的时候，曾听爷爷讲过一个故事：

据说每个人在临终的时候，他的灵魂都将脱离他的**，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去重新经历重要的人生节点，最后带着感悟离开这个世界。

爷爷说这种经历叫做灵魂回溯。

本来一直将灵魂回溯当成一种无稽之谈，但程雨现在，却好像不得不亲身验证这一说法是否正确。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又看看自己悬空的双脚。

“自己这是……灵魂出窍了？难道我已经……死了？”

不等他发出太多的疑问和感慨，他眼前的场景开始疯狂地快速变幻。犹如电影倒映般，逆流的时间无比霸道地将他向着以前拉扯，直至一切的初始……

产房外，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驱散了众人脸上的担忧焦急。

“生了生了，恭喜啊，是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你们看这小家伙多漂亮啊，快看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会放电似的……”

“嗯，是啊，像他爸爸多一点，老程家这是有后啦……”

人群外，莫名其妙、身不由己、完全被动地进行着灵魂回溯的程雨漂浮在众人身后无语地撇了撇嘴：黑漆漆的漂亮眼睛吗？到时候有你们愁的！

…………

低矮的卧室里。

“他爹！小雨都六岁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周围人都怕他，他长大了可怎么办啊……”女人愁苦的声音响起。

“唉！”男人重重叹了口气，他也睡不着了，索性下床去客厅点了一支烟。

当他路过男孩的卧室时却意外发现门开着，只见自家孩子并没睡觉，而是端坐在床上望着卧室一角在静静地发呆，偶尔嘴里还嘟囔几声，就像在和什么人交谈似的。

看到这一幕，男人顿时感到脊椎骨一阵发寒。

阴阳眼，阴阳眼，自己的孩子有双阴阳眼啊！

而灵魂状的成年程雨此刻正站在男人背后，早已是泪流满面……

…………

“医生，医生，求你救救我家小雨吧，他才八岁，刚上小学啊……”

“我不是不救，实在是能力有限啊！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怪病，连续昏迷了半月之久，竟还找不到病因……”

而此刻，程雨正蹲在八岁的自己身边，看着不断向着男孩双眼注入的红黑两道气流，眉头紧紧皱起。

这两道气流没有源头，完全无迹可寻，似乎来自于虚空的某处。

长久以来，暗藏在心中的最大疑惑，貌似有了答案。

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是在那次大病之后，自己的双眼开始能看到别人头顶的两排柱槽，能够看出他们剩余的寿命……

…………

“爷爷！爷爷！你不能死啊，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和妹妹现在就剩下您一个亲人啦。只要您能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病床旁边，一个约莫十岁大小的男孩在拼命地摇晃着老人的胳膊。

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摇晃，一丝常人无法察觉的血红色气流从他体内流出，顺着他和老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流进了老人枯槁的身体。

漂浮在半空中的程雨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记得非常清楚：正是在那天下午，本来已经被医生宣布病危的爷爷突然情况好转。

爷爷后来又活了三年，而他那天后也大病一场。

…………

放学路上，一胖一瘦两个小学生正在激烈地交谈，看上去兴奋无比。

“小雨，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知道吗？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啊！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以后一定会落到你的头上！”

小胖子兴奋无比地拍了下男孩瘦弱的肩膀，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小鸟：“来吧少年，帮这只小鸟重获生机吧！算上这只小鸟，咱们闪灵二人组到今天为止已经救治过三十七只小动物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让我们从治愈小动物开始，开启治愈人类的伟大征程吧！”

漂浮在空中的程雨嘴角抽搐地看着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中二的一幕。

看到瘦弱男孩屁颠屁颠地在胖子的怂恿下接过那只小鸟，不禁仰天长叹：我以前真的这么傻吗？

…………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自己灵魂回溯的前一刻。

特护病房中，程雨特意漂浮在了昏迷中的蔡茂生头顶，双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接下来将要发生、其实已经发生过的一幕。他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糊里糊涂地就开始灵魂回溯了。

程雨眼中，站在床前的自己已经紧握住了病人的手开始使用能力。

只见蔡茂生本已即将干涸的生命槽突然波动了一下，然后，已是见底的血红色液柱从左端开始出现并慢慢增长，直到变成一小截时才停了下来。

就这一小截的血红色液柱，代表蔡茂生起码还能多活两年多！

而在这时，地面上本已松开手的程雨脸上突然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在他的头顶，以往苦寻不见的属于自己的两排柱槽慢慢出现，第一次显现在了自己的灵魂眼中！

虽然自己的生命槽终于得以出现，但漂浮在空中的程雨此刻却脸色铁青，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槽中的血红色柱面开始不断下降，当柱面停止波动时，他能够很明显地看出自己生命槽中血红色液面下降的长度和蔡茂生生命槽中液面增加的长度完全一致！

至于自己生命槽中的液面为何停止了继续下降，因为他的生命槽——已经见底了！

这一刻，无边的惊栗将程雨紧紧包裹，刚才所回溯到的一切再次在眼前浮现。

这哪里是什么超能力啊！分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别人存活的时间。

古今中外，损己利人之极致者，舍我其谁？

愤怒充斥胸腔，悔意犹如滔滔江河将他彻底淹没。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道将自己扔下不管急着出去邀功的肥硕身影。

“胖子，等我变成了鬼，保证以后天天晚上去你家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