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的声音渐渐停止，大殿重新恢复了寂静。

程雨再次低头，正对上颜凌看向自己的目光，二人眼神中是一个意思——现在怎么办？

以僵尸展现出来的速度来看，逃，是没有用的。

况且，小道姑现在连站立都成问题。

更不用说，胖子，还在前面不远处躺着呢。

僵尸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着程雨他们这边，仿佛是在说：嗨，我，还记得你们呦！

它僵硬的双腿开始向这边迈动，步伐缓慢而坚定，似乎早已笃定前面的猎物们只能束手待毙。

这是属于它的威严和自信！

程雨喉结滚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僵尸的眼睛，他记得很清楚，这具僵尸在刚苏醒时，眼眶之中，一片漆黑。

但此刻，在这具僵尸的眼眶之中，就像燃烧着两团碧绿的幽火，那幽火带来的不是温暖，是阴冷！

“你不是和这僵尸称兄道弟吗？现在你打算怎么……哎呦！”

程雨手上用力，将颜凌的腰肢又搂得紧了两紧，掐断了她的话——男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女人别插话。

“你，无耻之极！”小道姑银牙紧咬，恨声低语。曾几何时，作为正一道嫡传弟子，连话都不让说啦？！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更郁闷的是，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报复回来啦……

看着此刻恢复鬼怪本色的僵尸兄，程雨觉得，它现在应该对考古研究没有兴趣了吧？

“僵尸兄，那边还有块完整的浮雕，您……不去看看？”

程雨将小道姑拉到自己身后，脸上努力扯出一丝微笑。

僵尸不为所动，步伐依旧坚定无比，好像是说它现在对考古没兴趣，它现在，只想吃人！

程雨转身，搀扶着小道姑慢慢坐下。他已经占了人家姑娘老大的便宜，现在，要去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飞蛾扑火，必死无疑，但好歹，问心无愧！

最起码，能让人家姑娘多活那么片刻。

“哎？你这是……”看程雨放下自己，向着僵尸慢慢走去，颜凌哪还猜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心里不由多出几分感动，对程雨的厌恶也不由减弱了几分。

最起码，他并没有将自己先扔向僵尸。

“小凌儿，一会儿别看我，多想想以前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哥给你争取的时间可不多哦！”

“另外，我叫程雨，等咱们地下相见，哥就不再做自我介绍了呦。”

不管颜凌此刻心中作何感想，程雨只是举手向后挥了两挥，他的脚步，毫不停留。

其实刚开始几步他还有所犹疑、有所畏惧，但随着和僵尸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却慢慢平缓起来。

自己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哪怕这次不死在僵尸手里，也会迟早死在其它鬼怪手上。

因为这，就是他的命！

这种命，从他莫名其妙拥有了向他人输送生命这一能力那刻起，已经注定。

他如果想活，就必须不断接触鬼怪，吸收它们的剩余生命。

但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

这次，他的鞋就湿了，虽然湿的委实有点太快了……

距离僵尸越来越近了，它喷吐的气息绵长，几乎碰到了程雨的脸面，程雨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起来。

这不是怕的，而是冻的！

最后，程雨干脆顿足不走了——想吃我，就自己过来吧，哥就不去送菜了。

“踏！踏！踏！”僵尸依旧不断向前，程雨的头也越仰越高。

这具僵尸实在是太高了，足有两米有余，这身高在古人中应该也是极其罕见的吧。

这家伙能当上将军也算没有辜负这身强壮的体格了！

僵尸在程雨身前一米处站定，低头，和程雨四目相对。它的眼中，有碧绿幽火不住跳动。

程雨眼中，却渐渐被疑惑填满。

僵尸兄，还不开饭吗？

饭他，等得好急啊！

对视良久，终于，僵尸那双粗壮的胳膊慢慢伸出，十指前段，利爪幽幽，泛着金属的冷色。

但这双利爪并未抓向程雨，而是在程雨眼前缓缓落下，一同往下的，还有它的胳膊、肩膀、脖颈、头颅……

它的脊椎在倾斜，发出“咔咔”的脆响……

它的双膝在弯曲，大腿小腿在不断接近……

这么一套动作对于一只僵尸来说，想必是极难了。

终于，僵尸的双手着了地，双膝着了地，

最后，它的头颅也着了地。

程雨震惊地看着这具趴伏在自己面前的僵尸，不，这不是趴伏，这种姿势应该是有个学名的，好像叫——

五体投地！

“僵……僵尸兄，你……你这是……”程雨嘴唇嗫喏，脑中变成了一片浆糊，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有心扶起眼前的僵尸，但双腿颤了两下，终究是没有这个勇气。

他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小道姑颜凌。

杀鬼除僵你们擅长，现在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小道姑手捂嘴唇、呆若木鸡的样子。

很显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僵尸给凡人下跪本就是颠覆三观的事情，这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

求助无门，程雨只能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僵尸兄。

他这才注意到，此刻在僵尸兄的头顶上，有一股气流正在由淡转浓地慢慢凝聚。

那道气流色呈黝黑，最后逐渐凝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亮球体。

当球体成型的刹那，猛地化作一道黑光向着程雨飞速射来！

“呀——”程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黑光直接命中。

这是什么招数？僵尸兄你要杀我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我可不是个靶子。

但很快，程雨就知道自己完全想多了，因为那道黑光貌似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他仔细查探了下浑身上下，也没有发现丝毫伤痕。

就像那道射入自己体内的黑光完全不存在似的。

既然找不到黑光，程雨也就把它暂时抛到了脑后。他看着眼前依旧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僵尸，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僵尸兄这样拜我，我应该不会折寿吧？！”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刹那，程雨就突然莫名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之中也开始剧痛不止，就像有一股大力在不断撕扯拉拽着自己的意识。

老子果然猜对了，这头僵尸真的是在折杀我！

这是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