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谋看着那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着自己,把目光转向站在台上的年轻女老师,清澈的眼里透露出几丝求助和害怕。
只见年轻女老师扫过白意谋,又把视线落在小胖子身上,脸上也带着笑。
瘦弱小男孩的眼帘慢慢垂下,整个头都低了下去。
晚上回到刘丽花的家里,白意谋吃完了剩饭,又把碗洗好放好,踌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走到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刘丽花面前,“阿姨…”
“怎么了?”刘丽花嘴里磕着瓜子,沙发前面的水泥地上全是瓜子壳。
白意谋鼓起了勇气,“阿姨,明天儿童节,班级里面有亲子活动要我们把家人带上…”说完,满眼期待的望着刘丽花。
“亲子活动?带家人?”
“嗯…”
“你妈早就死了,你爸又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待着,你哪里来的家人?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给你去?快去把地扫了,别打扰我看电视。”
刘丽花极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视线又落在那狗血肥皂剧上。
白意谋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怎么?还不走?想挨打了?”
小男孩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角落里,拿起扫把开始扫起了地。
儿童节如期而至。
小学里处处都贴着好看的贴纸和彩带,气球礼花和免费的小零食,一样都不少。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长牵着,脸上带着明媚开怀的笑容,处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白意谋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双手紧紧的捏着书包背带,一个人站在操场上。
“一年一班,一年一班的小朋友和大朋友往这边走噢!”女老师拿着小蜜蜂扩音器喊着,白意谋也跟着人群走向了一年一班所在的位置。
白意谋眼睛四处望着,发现所有的小孩都被家长牵着,张望的眼神消失,专注的看着前方。
只要不看,就好了。
“白意谋,你家长呢?”女老师看着全班唯一没带家长的小男孩,当着所有的人询问。
“我…我爸爸妈妈不在。”小男孩的脸快红透了。
“不在啊?那你就坐在一旁吧不要挡住别人了。好啦,一年一班的所有小朋友大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的游戏要开始咯!”
“准备好啦!”
为了让出场地,白意谋站在了场地的边缘。
他看见,
有的小孩摔倒了,他的爸爸立马把他抱起来拍着身上的灰。
有的小孩游戏输了,她的妈妈立马蹲下开始轻声安慰说下次努力。
有的小孩爸爸妈妈没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却都来了,一人陪着玩游戏,其他的人在旁边加油鼓劲。
…
有的小孩,小小身影,独自一人却站在边缘角落,看着别的小孩和别的父母。
儿童节是快乐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欢乐并不相通。
其实有的时候,举行的亲子活动,对一些留守儿童,单亲家庭以及孤儿来说,是一把刀。
一把,架在心口的刀。
尤其是没有任何外界关怀的时候,这把刀,会非常锋利。
小时候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和稳定感,太多的孤独和焦虑以及不确定,各种负面情绪无人倾听只能自我消化,时间长久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以一种方式全部倾泻出来。
或许,那种方式就是死亡。
……
“白意谋,白意谋?!”看着白意谋突然站在原地发呆,迟妤叫着。
“嗯?嗯。”
“你怎么样啊?”迟妤可是全程睁着眼睛的,这海盗船对她来说,就像是超市门口那种放着“爸爸的爸爸是爷爷,爸爸的妈妈是奶奶”一块钱一次的摇摇车。
“还好。”
“你是不是恐高啊?”她估计白意谋前面十八年都没来过游乐园,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恐高。
“不算吧,我只是有些害怕被甩出去,所以…”其实他并不怕高,但是前提是在静止的条件下,有些空隙的防护措施只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啊…那不如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既然不是恐高,那运行缓慢平稳的摩天轮总安全了吧?!
“好。”
因为是六一儿童节,来玩的游客很多很多,几乎每个项目都排起了长队,一个上午从九点到十二点三个小时,两人只玩了四个项目。
迟妤表示自己玩手机的时间都比玩项目的时间多。
排队一小时,玩耍五分钟。
“不行了我饿了,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欢乐谷的食物相对于外面来说贵了好几倍,但是没有办法,毕竟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了。白意谋没钱,迟妤干脆先说。
“不用了,我请你吧…”
“唉跟我客气啥,我这次月考我对了答案,比上次高了四十多分,两次考试难度都差不多我肯定进步了,把我爸高兴坏了给了我一点小钱钱。你又是最大的功臣,这顿算我的算我的。下一次你请。”
迟妤都想好了,下一次就在学校外面的拉面店,八块钱一份。
迟妤想得到的,白意谋未必想不到。
“我在兼职补习,每个月两万。”
迟妤:“……”
“好,你请我。下次我请你。”迟妤并没有纠结,少年,总是要一些脸面的。
迟妤也想好了,下次就去五星级餐厅,她带着白意谋去吃海鲜盛宴!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钟,两人买的是日场,该出来了。
“我送你回家吧?顺便去看看爷爷。”迟妤在甜品店买了小蛋糕,爷爷应该会很喜欢。
“嗯。”
正在两人准备回家之时,迟妤的手机响了,“喂?”
“噢噢好,我马上,好。”迟妤挂掉电话有些歉意的看向白意谋,“不好意思啊,我家里有点事情我得先回去。你帮我把蛋糕带给爷爷吧。”
掩饰住眼中的失望,白意谋点点头,“好。”
看着迟妤远去的背影,白意谋突然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他太不知足了。
以前和她说话都是奢望,现在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他却还想要更多。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的接近他对他好,她是否带有目的,而目的是什么,这些他都一概不知。
但是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抓住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因为他知道,她总是会离开他身边的,他只是期望着,这一天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
他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不曾见过太阳;他可以继续孤独,如果阳光未曾普照。可是,他被阳光照耀而温暖,却又抓不住分毫。
他卑微的祈求着,阳光可以再久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