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定陶被围第三天。
这一天中午,奉命督查各营的梁夏很高兴地向陈飞报告:
“君侯,我军第一座高台已经搭建完毕!”
对于这样的工作效率,陈飞有些意外:
“这么快?是哪一营人马?”
梁夏立刻回答:
“是杨都尉麾下的徐晃。”
陈飞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名将之才,连搭建高台都快人一步,这样的速度,恐怕曹孟德和臧子源都只能叹服吧!”
梁夏笑着点头:
“正是,整个联军三万余人,只有我军率先建好了高台!”
陈飞转向掌管文书事宜的郭寿:
“幼常,为徐晃先记一功,待破城之后再行封赏。”
郭寿连忙铺开竹简,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
陈飞又看了一眼郭嘉,郭嘉笑道:
“君侯可是有些心急?”
陈飞微微点头:
“曹孟德说敌军必定按捺不住,但一连两天过去,都平安无事,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他们只会死守不出吧?”
郭嘉伸出右手食指,抚摸着唇上刚刚长出的短髭:
“正好高台已经建好,不妨刺激一下敌军。”
荀攸笑道:
“奉孝有何计策?”
郭嘉铺开了一张糙纸,提笔写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冀州牧袁绍派遣大将颜良,督率五万大军渡河南下,旬日之内即可抵达定陶,尔等已经危如累卵。
昌邑城已经被我军所破,杀敌六千余,斩将十一员,吕布仅率数十人仓惶逃窜,不知所踪。
陈豫州宽宏大量,鲁国相张辽已经投降,仍为两千石之职,你等若能弃暗投明,以前种种既往不咎!”
他收起毛笔,将糙纸转递给从弟郭寿:
“找人誊抄数十份之后,找人用弓箭射进城内。”
荀攸赞道:
“奉孝之计,深谙攻心之道,妙哉。”
陈飞长身站起,单手扶住了腰间佩剑:
“随我视察营地。”
看郭嘉似乎不愿动弹,他又补充了一句:
“适量运动之后,才能胃口大开。”
郭嘉立刻跳了起来:
“敌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奇袭,身为征东司马,我必须巡视营地!”
-
片刻之后,陈飞一行人来到了率先搭建完成的高台之前。
定陶城墙不过两三丈之间(五到七米),这座高台连带土丘至少超出城墙三尺,足可以瞭望城头敌军动态。
“公明干得不错,即使搭建塔楼,我军亦要奋勇争先,此战获胜之后,我必有嘉奖。”
陈飞很满意地称赞了徐晃,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让自己在曹操、臧洪面前长了脸面,而中国人最讲究的无非就是脸面二字。
徐晃恭声应道:
“都是弟兄们齐心合力,君侯赞赏,晃不敢独受。”
他身后的士卒们虽然队列严整,但大多数都疲态尽显,显然两天搭建一座塔楼确实透支了他们的体力。
陈飞挥了挥手,向褚茂吩咐:
“将士们辛苦,赐酒一石,肉一百斤。”
徐晃顿时单腿跪地,他身后的士兵更是跪倒一片:
“谢君侯赏赐!”
徐晃麾下共有五百人,一百斤肉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只不过二两而已,但……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而言,可能一个月都吃不到二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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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霸陵的刘协缩了缩脖子,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的车驾在这座县城已经停驻了半个月,但依然没有再次启动的倾向。
郭汜、张济、杨奉、杨定等人,每个人都想独自掌控汉帝,却都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只能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在这半个月期间,刘协主要处理了两件政务:
一是张济想要让亲信将领顶替汉室宗亲刘玄担任西河太守,这样无理的要求被刘协直接拒绝,张济不得不免冠道歉。
二是杨定想要让刘协的近臣、侍中尹忠担任自己的将军府长史,这次刘协都没有出面,尹忠本人直接严厉拒绝,让杨定脸面尽失。
事实证明,除了董卓、李傕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乱贼,其他将领多少还要顾忌刘协的意见,也让刘协稍稍体会了一把皇帝的权威。
“咕……”
小腹传来了一声饥鸣,刘协有些难受。
他咳嗽了一声:
“元常,劳烦去请文和先生前来议事。”
“诺。”
担任黄门侍郎的钟繇微微躬身一礼,缓缓向后退去。
不多时,贾诩就扣门而入,他是凉州军阀的自己人,向来很少有人阻拦。
褪下孝服四个多月,恢复正常饮食的贾诩明显胖了一圈,就连肤色也白皙了三个色号,他双手并拢,向刘协深深一揖:
“臣宣义将军贾诩,拜见陛下。”
刘协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文和先生,可有肉干?”
贾诩微微点头,从袖中抖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双手递了上去。
刘协一个饿虎扑食,几乎是从他手中抢了过去,二话不说撕开细绳,抓起一块塞进口中。
贾诩和钟繇连忙侧过身体,让自己尽量不去欣赏大汉皇帝的失态形象。
这一包也不过两斤左右,刘协风卷残云一般吃掉了三四两,又连喝了几口热水,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咀嚼:
“一直以来,都是陈云龙供应肉干,比起李傕、郭汜,他实在是个忠臣。待朕脱困之后,定然重重嘉奖,绝不会辜负如此忠义之臣!”
贾诩这才转过身体,拱手道:
“供奉天子,本就是为臣者应尽之责,本不需要嘉奖。只是……如今郭汜、张济、杨奉、杨定等对峙于此,对外排查甚是严苛,陈云龙的使者恐怕很难再靠近这里,故而……”
他看了一眼刘协手中的肉干,没有再说。
刘协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抓紧了肉干:
“朕知道了,这些肉干,一定会倍加珍惜,这一年来……也辛苦先生了。”
贾诩连忙躬身低头:
“陛下折煞老臣了!老臣当年迫不得已跟随李、郭侵犯长安,致使朝堂不宁,心中极为惭愧,如今所做种种,不过是为往日赎罪罢了!”
“先生为汉室和百官所做的努力,朕绝不会忘记。”
刘协放下了手中的肉干,亲自离席,将他扶起,又问道:
“如今朕困坐于此,耳目闭塞,甚至连几位侍中都轻易难以见面,先生可知近来形势如何?”
贾诩慢慢直起腰身,缓缓摇头:
“郭汜仍不松口,其他几位将军似乎也无计可施。”
看到刘协失望的神情,他又安抚道:
“陛下不必过于担心,东归势在必行,只要陛下始终坚持,就算无礼如同郭汜,也终究无法阻挡陛下的车驾!”
-
片刻之后,贾诩返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他的妻子早已经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长子贾穆见他回来,立刻兴高采烈地举起筷子:
“父亲,云龙兄又派人送来了最新鲜的肉食,快来吃一口吧!”
贾诩笑了笑:
“你们先吃吧。”
贾穆放下了筷子:
“父亲不吃,哪有儿子先吃的道理?”
贾诩还是在笑:
“为父……真的没有什么胃口。”
妻子关切地问道:
“可是郭汜那些人为难了你?”
贾诩摇了摇头:
“我只是看到陛下活得如此窘迫,心中竟然有些不忍。”
贾穆看了一眼案几上香气四溢的肉食,转向了老爹:
“父亲不要太操心了,等到陛下重返洛阳,情况就能好得多吧!云龙兄长在中原大力屯田,至少能让陛下吃饱喝足了吧!”
贾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自己和陈飞所谋何等机密,他甚至连妻子和亲生儿子都没有告诉。
妻子从一旁取出了一封帛书:
“云龙的信。”
贾诩拆开了封泥:
“云龙和曹操已经联手攻打吕布,嗯,想必不会令人失望。嗯?”
他愣了一下,又细细阅读之后的每一个字,终于摇了摇头:
“呵呵,这小子,又变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