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台搭在一个占地极广的空宅子里,外头瞧着普普通通,里头却是前后院全部打通,加盖了一个回字形的梁顶。
从小门进去,走过长廊,尽头又推门而入,顿时喧嚣声如海啸一般在耳边炸响,王思棠一个不察,竟出现了片刻耳鸣。
有绚烂的光彩晃得她头晕眼花,大白天的竟觉自己正置身于现代都市那灯红酒绿的街景闹市。
可这不对啊,她已不在那个世界,除非昨日今日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怎么可能呢?
“姑娘,姑娘,莫看那迷魂珠。”
赵二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却仿佛很遥远,王思棠瞬间回神,她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街景,不过是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奇怪珠子,正悬浮于宅子中央最大的那个斗鸡台上方。
“姑娘可习过武?只有习武之人才会被迷魂珠迷惑,常人眼中它只是一寻常灯盏。”
迷魂珠?
“未曾。”
王思棠闭了闭刺痛的双眼,脑子里一片混乱,险些绷不住表情。
那本书里竟还有这样神奇的存在?
也许吧,毕竟她只看了一半。
倒是突然想起那作者另一本书里主角的金手指……正好是能够看出对方的心思且浮字于面上。
好巧她已两次在人脸上看到字了。
王思棠不禁眨巴了好几下眼皮子,视线不住的往人堆里瞧,还专瞧别人的脸,心里莫名兴奋。
若真得了那能力,该有多精彩!
冯嬷嬷几次出声提醒,她才讪讪收回目光,就这样也引得近处一位公子不悦,狠狠瞪了她几眼。
王思棠摸摸厚脸皮,第一次怀疑自己长得丑,抹黑个脸就遭人这般嫌弃?
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腿,明白了,一穷瘸子还指望别人给你好脸色?
最后她干脆站在了木轮椅上,右手扶着冯嬷嬷肩膀,左手叉腰,昂首挺胸往前冲。
赵二首次觉得推个轮椅竟这般费劲。
这独特的一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骂骂咧咧到底还是让了路,毕竟大家的心思都在即将开场的斗鸡台上。
周围看台上竟还设置了部分雅座,里面坐着的多是颇具身份之人,不愿与旁人拥挤一处,便花了大价钱,闹中享静,自认为也是“雅”中的一种。
有人远远看向高站的王思棠,冷哼一声,很是不满,吩咐下人:“去,把那人赶出去。”
立即便有人凶神恶煞向这边挤过来,只是人流涌动,一时半会儿竟到不了这边。
随着一声嘶叫,斗鸡台上一青一红两只鸡瞬间撕咬在一起,翅膀扑腾,脖筋炸裂,鸡毛飞舞,鲜血满地;
台下之人或大声叫好,或咒骂连连。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和那斗鸡一般,脖子青筋爆突,瞧着如疯魔了似的。
台上台下,俱是一出好戏。
王思棠竟也受了些许感染,扔了银子出去要下注,吓得冯嬷嬷脸色大变,便是赵二也不甚赞同的拒绝帮忙。
王思棠耸耸肩,暗自嘀咕:“难得来一次么……”
有人伸手去拽王思棠衣裙,被赵二拦住,那人讪讪:“她挡住我看台子了。”
“滚。”
赵二用了暗劲,将人推入人群,心底却是一沉,他感觉有人浑水摸鱼。
又有人伸手去拽王思棠,嘴里不干不净:“嘿,才发现是个娘们儿,怎地来这儿找乐子?”
“小娘子看这里……”
甚至有三两个衣衫褴褛之人竟解开衣襟,露出胸膛,猥琐大笑。
赵二脸色遽变,是他大意,竟被人包了饺子。
不知不觉她们周围已经没了正常看斗鸡的观众,围了一圈的全是不怀好意之人。
“目测小娘子不过十三四,未成人呢。”
“敢来这里,妙人儿啊。”
有身着短打干练之人装模作样冲王思棠拱手:“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请你走一趟……”
冯嬷嬷面露惊恐,咬牙死死拽着木轮椅。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许多人直接调转方向,竟是将这边当做第二个戏台子,看得热闹。
有集贤楼管事模样的人出现,却是神色冷冷对赵二道:“公子违反了规定,带了不该带的人进来。”
“何为不该带?”
赵二已看好路线,准备只身带着王思棠跑路,但人数众多,他竟没有万全把握。
王思棠瞧着这一幕,只觉冰寒,人若无德,堪称畜生。
若逃不出去,下场比死都难受。
可显然已经逃不出去了。
视线飞快划过人头攒动的斗鸡广场,王思棠暗暗祈祷她确实得了那神奇金手指。
不远处雅座中有两人不经意入了眼,王思棠瞳孔遽缩,一咬牙,下一刻用出所有力气尖叫大喊:“拿下武安伯魏成章和国舅汪潘。”
现场为之一寂。
唯有斗鸡在咯咯惨叫。
赵二早已飞身而出,一把抓住国舅爷汪潘的脖颈,提溜着飞速折返,却已来不及。
有人的动作不比他慢,好几双手几乎同时抓向王思棠的脚。
冯嬷嬷一把抱住王思棠大腿,拼了老命死死护住,那几双手抓在她身上,竟有骨裂之声传来,疼得她大声惨叫。
更有一人跳将起来,掌心对准王思棠面门,狠狠打了过去。
王思棠只觉眼中那只手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疾风扑面,透人心骨。
完了。
她心下悲叹:“我去也!”
下一瞬,却只觉微风拂面,未有痛感,周围寂静,不似真实。
睁眼,就见那可怖掌心离自己仅有一尺距离,堪堪停住,王思棠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面无表情。
赵一!
嗷!
王思棠瞬间激动,身体却一软,竟脱力直挺挺倒了下去,面朝地面,姿势颇为不雅。
又来?
王思棠哀叹:伤上又加伤。
眼角余光刚好看到赵一单手将那袭击她的男人拽住拖在半空,只恨不得大叫一声“干得好”。
“碰”
一声闷响,王思棠砸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熟悉的淡淡龙涎香,胸膛硬邦邦。
晕晕乎乎抬起脑瓜子,入目是陌生冰冷银质面具,却又是熟悉的面部轮廓,尤其下巴弧度,优美极了。
泪珠子再也绷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王四姑娘瞬间哇哇大哭:“救命呐皇桑呜哇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