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不配位？”

景华宫里，景妃砸了屋里所有的瓷器，双眼通红的捂着胸口坐在黄花梨木绣凳上，许久都无法消气。

丫鬟太监们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吱声儿，唯有贴身嬷嬷心疼得不行：“娘娘，还请息怒，事已至此咋们不如放开了去。”

“什么意思？”

贴身嬷嬷成氏是景妃的奶嬷嬷，情谊自是不一般，也就听进去了几分。

成嬷嬷道：“满宫的人都以为娘娘是故意的，哪又知道娘娘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才叫来了蒋太医，只是此时解释怕是无人相信，娘娘不妨认了这个错，明儿个炖了汤亲自去给皇上请罪。”

景妃哪里肯认这个错，只是听到后面，提到皇上，她心里不由得一动：“嬷嬷是说……”

成嬷嬷笑容满面的点头：“皇上待娘娘自是不一般的，娘娘向来温柔小意，却也是有小脾气的，只要让皇上知道娘娘的这些小脾气不过是因着新人入宫吃醋了，皇上会怜惜您的。”

景妃已然明白成嬷嬷的意思，当即面上一喜：“对，我该让皇上知道，我是在乎他，喜欢他才会……嬷嬷，叫小厨房炖上甲鱼汤，我要去勤政殿给皇上送汤。”

成嬷嬷略一犹豫：“娘娘还是明日去最好。”

景妃皱眉：“本宫等不及了。”

“娘娘，天色见晚，皇上……怕是要翻牌子了，”成嬷嬷小心翼翼抬眼看景妃的脸色，果然瞬间难看起来，忙道：“新人入宫，这是必然的，娘娘，您若是挡了此事，只怕太后那里……”

“不必说了，本宫明白，本宫需得贤惠些，大度些，”景妃刚刚有些意动的心又放下了，难掩失落，看着满屋子狼藉，气又涌上心头：“都给本宫收拾干净了，马上，叫内宫局再送新的来。”

不消一会儿，满后宫的人便都知道景妃大发雷霆的事了，只因内宫局连夜为景华宫配置整套整套的上好瓷器，动静不小，很快就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气得个仰倒，怒骂景妃奢靡成性。

更是直接让云嬷嬷走了一趟内宫局，给景妃全换成了木质的，不用说，这一晚，景华宫就没消停过。

整个后宫也没消停过。

婷兰殿里，弱柳扶风的陈婕妤懒懒靠在软塌上，听着宫人回禀景华宫的事情，心情大好，咯咯咯的笑出声来：“这个景妃呀，真是笑死人了，她还以为这后宫还是从前的模样么，从新人入宫那一刻起，就全变了；以前宫里就她一人高位，她都没能抓住机会赢得皇上的心，如今还折腾个什么，年纪一大把了，站在鲜嫩青葱的新人面前，我都替她害臊呢。”

宫人们捂嘴偷笑，与旁人不同，陈婕妤身边伺候的人基本都是平淮侯府的亲信，忠心程度自不必说。

“小姐，话是这么说，但景妃到底在宫中多年，底子不浅。”大宫女银桂是打小跟陈婕妤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更是了得，此时难免多想几分。

“镜花水月罢了，往常那是下头的人没得选择，如今不一样了，否则她景华宫的动静至于满宫上下全都知道吗？”

陈婕妤不在意的嗤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手勾住银桂光洁的下巴，语气温柔：“不用担心，你家小姐我与旁人不同，所图之物也与旁人不同，定会顺遂高升的。”

“主子定能得偿所愿，主子吉祥如意。”

满宫的宫女太监齐齐下跪高呼，神情虔诚，陈婕妤满意极了，微微起身，拉起一个漂亮小宫女道：“今日可有做好新的头花？本主甚是满意你的手艺，晚上再辛苦一回吧，伺候好了有赏。”

宫女低着头咬着牙，很是纠结，本来她凭着一手做头花的好手艺入了婕妤主子的眼，是极好的事情，可昨晚……

捏着满是针眼的指尖，宫女心里渐渐升起恐惧来，却丝毫也不敢反抗，微微点头。

银桂横了她一眼，提醒自家主子：“小姐，你说皇上今晚会不会翻牌子呀？若是……小姐应该是第一个吧。”

陈婕妤不经意的蹙了蹙眉，沉思片刻，笑了：“若是翻牌子，定是我们婷兰殿，不过我猜皇上今晚不会翻牌子。”

“啊？不翻牌子，为什么？”银桂不解。

“因为皇上的心思根本没在后宫。”陈婕妤语气肯定。

与婷兰殿的早早闭殿熄灯不同，汪婕妤一身轻纱锦裳，脸上是细细描绘的花钿，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被胭脂晕染得红红的，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她心焦的来回走动，一遍一遍的往殿外看。

宫人劝慰，她丝毫也听不进去，只嘴里念叨：“怎么还不翻牌子，怎么还不翻牌子？”

“第一晚不曾入后宫，昨晚是因为出了王贵人那事，今晚皇帝表哥一定会翻牌子的……”

贴身伺候的宫女看不过，说了句：“小主你还在被太后娘娘罚抄经书呢，皇上怕是不会翻咋们殿的牌子……”

“啪！”

汪婕妤一巴掌甩过去，将宫女打得站不稳摔倒在地，她犹不解气，喝道：“滚，以后不必在本主身边伺候了。”

宫女大惊：“小主，奴婢知错……”

“你当然错了，”汪婕妤的耐心逐渐告罄，神色间露出一丝疯狂：“我是太后的侄女，皇帝是我表哥，他不会不第一个翻我的牌子……”

直到子时已过，汪婕妤才一脸失落的躺下了，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她的皇帝表哥谁的牌子也没翻，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这一晚，抱有同样心思的人可不少，哪怕明知道皇帝不会第一个翻她们的牌子，可心里难免抱着一丝幻想：或许会是我呢！

秋夜露寒，三更已过，双绮宫偏殿里，王思蓉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她出身卑微，受人欺辱，过得极为不好，直到有一日她入宫选秀被留了牌子，封为美人，才算是有了好日子；可好景不长，她得罪了颇有权势的高位妃嫔，被陷害打入冷宫；然后万万没想到，她会在冷宫与夜晚闲逛的皇上相识相知相爱……

梦境很美，王思蓉睁开眼时是笑着的，她侧身摸着柔滑的月纱账，回想刚才的梦境，却发现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似乎是一个极美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