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起身,于王思棠面前站定,俯视她的头顶片刻,微微弯下腰,紧紧盯着有些紧张的女人,语气危险:“你从何处知道的这些,谁教你的?”
“这,”王思棠脑子急转:“听,听到宫人们悄悄这么说的……”
难道能告诉皇帝她是看科教片看的,更解释不清楚了。
“宫人?看来你秋水居的宫人都该死,敢妄议此事?”
皇帝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来人,去将秋水居的宫人们全都抓起来。”
“别别别,皇上您误会啦,嫔妾说的不是如今秋水居的宫人,是,是之前秋水居的宫人,所以嫔妾上回就都给送走了啊,还惹了众怒来着;对了,说起来她们还欠着嫔妾的银子呢,那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说过要他们还嫔妾的,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欠条一大把;皇上,她们看不起嫔妾不说,还抗旨不尊……”
紫宸宫门口,高护卫刚跨出去没走两步,就被躲出来的郑得贤给拦住了:“长点儿心吧,再听听,再听听里面都说了什么。”
高护卫一脸严肃:“皇上御令已下。”
郑得贤一番白眼:“可这回里面的是安嫔娘娘,那不一样。”
高护卫蹙眉,到底竖着耳朵又听了听,果然迈不出脚去了,不禁愕然。
里面皇帝再次被王思棠弄得气不起来:“你倒是为你那次的事情找了个好理由。”
终于糊弄过去了,王思棠暗暗松了一口气:“那黄上您看嫔妾那欠条……”
“欠条都有了,以你的本事还要不来银子?”
皇帝神情淡淡:“至于侍寝的事,朕记住了。”
记住了是什么意思?
合着这话题根本就没能绕过去,王思棠挤出个勉强的微笑,悻悻道:“那嫔妾先告退了,皇上您有事先忙。”
说着低下头乖乖福了福身子,后退出好一段距离,才敢转身拧起裙摆飞快离去。
皇帝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做贼心虚。”
而王思棠着急忙慌的出了紫宸宫大门老远,才缓缓平复下紧张的情绪,可想到转身离开时无意间瞟到皇帝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冷然的神情,不禁双腿有点打颤;她真是疯了,居然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没有情趣,不会叫唤,姿势贫瘠……
想也知道一个古代闺阁女子是断不会知道这些的,她算是彻底解释不清楚了,以后都解释不清楚了。
天嘞,这话搁前世那会儿也不能乱说啊。
肯定是御膳太美味了,迷惑了她的神智,有那么一小会儿,灵魂出窍了?
哎哟,这理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仔细回想皇帝刚才的反应,王思棠稍稍松了口气,没有立马挨收拾,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下回……下回她干脆就将从科教片学到的都回报到皇帝身上?
噫,王思棠闭上眼睛脑补了一波马赛克,臊得自己面红耳赤,努力深呼吸好几下,又拍了拍脸颊,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美色误人呐!
崖香和浮石担忧的看着她:“娘娘,您这是?”
自打紫宸宫出来,自家主子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侍膳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二人不得进屋,甚至所站位置离紫宸宫大门都还有一段距离,只能凭着门口宫人的反应来猜测一二,当时值守宫门的护卫有所动作的时候,可把她们二人狠狠吓了一跳,好在后来又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如今瞧来怕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王思棠摆了摆手“不说也罢,暂时应该无事,咋们快些回去吧,飧时我还要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飧时?”
崖香和浮石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崖香压低声音道:“飧时怕是不妥,娘娘,没人会饭点去请安的。”
浮石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显然也这么想。
王思棠颇为骄傲的扬了扬头:“我这不一样,我啊要亲自做几道菜给太后娘娘品尝,感谢她老人家做主为我搭建了小厨房,自然要饭点去才好呀。”可惜了皇帝答应送她一道御菜的,刚才走得匆忙,怕是泡汤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崖香和浮石很是高兴。
一回到秋水居,婉荣姑姑和福顺公公就凑了上来,迫不及待追问:“娘娘,一切可还顺利,可是伺候得皇上舒心了?”
便是红嬷嬷也问道:“可是累了?想吃什么嬷嬷给你做。”
见她们一个两个紧张兮兮的样子,王思棠直接拍了拍吃得溜圆的肚皮:“放心吧,都好好的,我吃得可饱可饱了,皇上哪儿的菜真是太美味啦。”
秋水居一众宫人:“……”
谁见过侍膳把自个儿伺候得肚儿圆的?
“咳咳,”王思棠略尴尬:“做正事做正事,崖香浮石,跟她们说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大事情。”
“是!”
崖香和浮石便把要给太后做菜请安的事情说了,顿时众人好一阵欢喜,不管是侍膳还是太后那里,可都是独一份儿啊,她们主子真是太厉害了。
倒是婉荣姑姑欣喜之余不忘细细打量王思棠,宽慰道:“主子且放宽心,这回虽没能留下侍寝,但收获却是不少的,有一就有二,等下回皇上召你飧时侍膳,就是成事的时候了。”
“嗯嗯。”王思棠心说她真不急,她真的还是个宝宝;而且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她侍不侍寝,全在皇帝何时突然对她起了意,她要是去学其他妃嫔那一套去争宠,铁定沦为炮灰。
既然皇帝喜欢她的“特立独行”,那她自然要好好保持自己的风格,道理是很简单的。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进屋拾掇一番,换了一身清爽方便的衣裳,王思棠一头扎进了小厨房,专心研究起菜谱来,势必要让太后满意才行。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跨出紫宸宫大门口,秋水居安嫔那个贱人去紫宸宫侍膳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飞快传遍后宫,顿时后宫哗然。
众妃嫔:事隔一月,安嫔那个小蹄子果然又作妖了。紫宸宫啊,那可是皇帝的寝宫,她竟是她们之中第一个进入紫宸宫的人,何其不公?
婷兰殿。
弱柳扶风的陈婕妤依然懒懒的靠在软塌上,听了宫人的禀报,柔柔一笑:“竟是低估了她,原以为她只是运道好,可如今瞧着却是个厉害的,不声不响居然去紫宸宫侍膳了。”
“是啊,奴婢还打听到,皇上似乎让安嫔一同用膳了呢。”大宫女云桂毕恭毕敬,神色间却也带上一丝不岔:“主子,可要……”
陈婕妤略微沉思,缓缓摇头:“不必,有人比我们更急。”
听竹楼。
已是初冬,陈婕妤却依然是一身轻纱锦衣,只外面披了一件不和规制的大红披风,她前两天终于被皇帝召寝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始终哽着一口气,只因为她在这批新人中被召寝得太晚太晚了。
尤其她向来看不上眼的庶妹汪贵人居然是第三个侍寝的,这让她感觉身为嫡出女的骄傲被人狠狠踩在了脚下,怎能不生气;幸而她最讨厌的另一个女人一直未能侍寝,让她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可就这一点点庆幸,也在刚才被打破了,那个贱人居然能去紫宸宫侍膳?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姑母和表哥到底为什么总是容忍那个女人蹦跶?
宫女小心翼翼提议:“主子,您要不要去跟太后娘娘请安……”
“滚!”汪婕妤暴躁的喝斥宫女:“太后早就不管我了,她宁愿管汪贵人那个贱丫头都不管我。”
“婕妤娘娘,”这个宫女是新换的,主荣仆贵,她还想要努力一把:“太后娘娘和汪贵人不是您的敌人啊……”
“啪!”
汪婕妤一巴掌将宫女打到在地:“本主怎么做还要你教不成?”
“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这一幕在听竹楼其实每天都会上演,所以其余宫女都是能躲就躲,今儿这宫女也是自找的。
双绮宫。
王思蓉刚好做了一碗红枣羹送到主殿武美人这里,进门婉都还未放下就听到宫人们向武美人回禀此事,顿时手一颤,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羹喂了主殿的地面,声音脆响。
武美人似笑非笑:“显见本主是个没口福的,难为王选侍了,以后就不必亲手为我做这些了,我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你何必小心翼翼的讨好我;说起来本主才是双绮宫唯一没有侍寝的人,该是本主小心翼翼才是呢。”
王思蓉低声道不敢,便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武美人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术不正,明明是亲姐妹,性格相差怎地如此巨大?”
下一刻,偏殿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响亮得很,武美人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吩咐下去,再砸就给换成木头的,太后娘娘可亲自发过话的,连景妃娘娘如今用的都是木头家具呢。”
“是!”
有宫人急急去偏殿传话,不一会儿回来,脸色却是古怪又气愤:“回主子,王选侍说她并未砸宫里的物件儿,只是不小心摔碎了从王家带进宫里来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