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转了一下眼珠子,整具身体似乎都已经不是她的。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叶靳洲,大脑似乎才接受过来他刚刚说的话。
“有什么必要吗?”
良久,慕烟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如同被摧枯拉朽的废木,没有半点生机,更没有半点希望。
“你这么恨我,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又或者继续折磨我,让我生下一个注定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孩子真的没有必要。”
“叶靳洲,我希望你的歹毒适可而止,在我这里就能结束,实在是没有必要非得延续到下一代,我真的真的,很不想给你生孩子。”
扯着嘴角笑了笑,慕烟苍白的脸上只有讥诮。
大概是真的不想再忍受了,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意识到怎么样都无法逃出叶靳洲的魔爪时,慕烟索性选择了放弃。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最好激怒叶靳洲,激怒到让他忍不住杀了她才好!
这段孽缘早就该结束,而她残存的生命也不过是累赘,抹杀了才算解脱。
她以为听到这样的话,按照以往叶靳洲的性格,大概早已经暴跳如雷,恨不得杀了她才痛快。
她静静地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暴风雨却没有降临。
“你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些,我做的决定不会改变。”
叶靳洲神色清冷,薄唇微掀,破天荒的并没有发怒。
他不着痕迹地睨了慕烟一眼,眸底蕴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光。
“慕烟,我们之间,不是非要如此。”
他承认,他跟她之间大概是宿敌,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起,仇恨便如最深重的根茎,把两人缠绕,自那之后,再想脱困便已如奢望。
在五年后再一次见到慕烟的时候,他的确恨透了她。
那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便要了她的命!
他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报复她,折磨她,似乎成为了他必做的,能让自己感到快意的事。
但是近来,这种快意却越来越浅了。
尤其是慕烟怀孕之后。
尽管他嘴上一直放着狠话,不过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是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他连冰冷的心都有所软化。
也许,孩子生下来,一切能有所改变。
最后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是他没料到的,可他控制不了这一切的走向,面对慕烟,他的情绪太容易失控。
“你说什么?”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慕烟挑起眉眼,控制着自己才没笑出声。
会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你叶靳洲么?
为什么你还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叶靳洲烦躁地掐了掐眉心,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知如何去纾解。
只是看着慕烟憔悴枯槁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安慰一下她:
“总之,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呃!”
他话还没说完,眉头陡然紧紧的皱起,眼中闪过吃痛的神色。
慕烟身体略微前倾,狠狠地咬住了叶靳洲伸过来的手掌。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几秒钟,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就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一刻,她仿佛要把这么多天来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她没有松口,叶靳洲也没把手拿开。
殷红的血液很快顺着伤口溢了出来,沿着慕烟的嘴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地板上绽开璀璨的花朵。
不知过了多久,慕烟才松了口。
叶靳洲的左手手掌,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每个牙印,都在往外冒着汩汩的鲜血。
她咬的伤口并不轻。
叶靳洲蹙着眉头,深邃的墨瞳晦暗一片,眸子里风云涌动。
若在往常,这已足够让慕烟遭受新一轮惨无人道的惩罚,但今天,叶靳洲破天荒的依然没有生气。
他只是挑眸看着她,定定地:“这样好受点了么?”
对于叶靳洲今天的反常慕烟自感诧异,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唇上残留的一点鲜血让她憔悴的脸庞看起来多了一点生机。
她勾着唇,咯咯地笑了起来:
“叶靳洲,看到没有?你要继续把我留在身边,我会一直这样,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你要么放我走,要么杀了我,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对于一个得了重度抑郁症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的人,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豁得出去。
叶靳洲捂着手上的伤口,眼眸微垂,神色并没有因为慕烟的话而出现太大的波澜。
今天医生说的话还在他的耳边清晰可闻。
“慕小姐的病情很严重,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随时都有轻生的可能,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心理治疗,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他是恨透了她,但从未想过要她去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靳洲不可否认,他真的慌了。
自杀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他不可能时时看着她。
如果杀了他,对于她来说是能活下去的希望,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
“那最好不过。”
整理了一下衣襟,叶靳洲不着痕迹地缓缓开口:
“如果你死在我前面,那就太可惜了,你不能给你的父母报仇,你的灵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你至亲至爱的人,都折磨致死,啧,那样你就完全输给我了。”
“你说什么?”
慕烟眼眶陡然一红,咬紧了牙关:
“你敢!”
“我敢不敢,你不是很清楚?”
轻笑一声,叶靳洲的声音不是很大,却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不是想杀了我么?我给你机会,养好你的身体,你随时都可以对我动手。”
说完这话,叶靳洲径直走了出去。
慕烟重重地倒回了床上,如同离了水岸边濒死的鱼,整个人连大脑都是缺氧的状态。
她是真搞不明白了,叶靳洲是不是疯了,才会想让她活下来?
难道他就这么自信,自己杀不了他?
还是他觉得折磨人就是最痛快?
闭了闭眼睛,慕烟只觉得整个人痛苦极了。